送走四胖,兄妹俩把整整一只烤鸡分解成一盘精光的骨头,又去煮上汤圆。
叶舟舀一勺汤圆带着白汤连吹都没吹一下,直接塞进嘴里。
噗——呼——半张着嘴,嗤哈嗤哈烫出眼泪,她也没舍得吐出来。
“就这么急?”江过把眼前还没碰过的汤圆往叶舟面前一推,“我不爱吃这个。”
叶舟吃着碗里的,望着另一只碗里,“切,还挑食,怎么没饿死你。”
窗外刚好在放鞭炮,吵得没听到说话。
“什么?”江过问她。
“饿死你算了!”叶舟嘴里嚼着东西,看不见口型,又是几声鞭炮震耳,两个人根本交流不下去。
连续问个三四次,江过干脆也不再问,他睨了眼窗外,“想不想看烟花?”
不出十五就是年,叶舟今年还没过上年,她含着两颗汤圆,鼓着腮帮子连连点头。
“走,我们也出去放烟花。”
叶舟擦把嘴,套上羽绒服,跟上江过就出门。
别人家的烟花,五光十色,自然是好看。
然而,上了初中的叶舟,不再是站在雪地里看着别人家的烟花灿烂,也会仰头拍手的小女孩儿。
湛蓝夜空中时而绽放的烟花照亮雪地,江过投过来的眸子映着雪色炯然明亮,叶舟也不矫情,“我们也放,你等着。”
叶舟摘下手套,搓着手,踏着薄薄的雪,拾起偶尔别人放剩下的小鞭炮,徒手拿着,短香点上就丢出去。
啪啪几声响,叶舟弯起杏眼,叉着小腰仰头看着江过,得意十二分。
然而,没得来赞许。
“走,买烟花去。”江过敛眉。
“喂!不用买的。”家里的积蓄都还在那口蒸锅里,叶舟一清二楚,他们哪有这份逍遥。
叶舟一路揪着他的衣襟,也根本拽不住江过。
这个点儿,小卖铺还热闹着。
“呲花吧,就这个。”叶舟指着最便宜的仙女棒。
“好咧。”大爷抽着烟袋,刚起身。
“拿旁边的魔术弹。”江过手指着最贵的烟花棒。
大爷转身瞅了眼一身套头毛衣没穿外套的少年,“这个十块一捆。”
“要120响的。拿一捆。”江过指着后面的长杆吐珠烟花棒。
“呦。这一捆120块。”大爷没去够烟花,先坐下报价。
“哥!”叶舟揪着他的毛衣,小声嘀咕着,“我们看看就算了,房子都没了,花这个大头钱,我不想要。”
见江过没动,叶舟催促着人走,“点一下,一着了,一股烟,就没了。真没什么意思。”急得一句一跺脚。
她转头跟大爷说,“算了,我们不要了。”
江过已经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红票子。
大爷眼睛一亮,赶紧放下烟袋子,嗓音也温软下来,“给你们便宜点儿,一百块就卖。过几年听说就不让放鞭炮了。趁着现在有年味儿,我也赔本让个利,你们兄妹俩算是福气……”
江过放下票子,已经把一捆魔术弹扛在肩膀上。
“哥,这都年尾了,再跟那老头儿讲讲价啊,他屯在那儿也是等着放潮……”叶舟快步追过来,“喂,江过!你倒是慢点儿!”
江过脚步没停下来,离开小区,站在一片地势高的小土坡上,“真啰嗦,你敢吗?”
没玩过是真的,“这有什么不敢的!”叶舟才不怕激将。
双手握着教鞭一样长的烟花棒,不是紧张,是小小激动。
“拿稳了,我点着了啊。”他摘掉手套,掏出打火机。
眼看着火药芯子点燃,第一响出去,叶舟双手都能感觉到火药膨胀的振动,眼睛一闭,魔术弹一歪,被江过眼疾手快一把扶正,两个人,三只手,一起握着魔术棒。
一簇绿色的烟花划过夜空,转瞬消失在无尽尘埃中,仿佛他们曾一起看过的一场流星雨。
然而美妙的景象,都是转瞬即逝。
看着烟花落下的城里新房子,住了四年半,又如同夜空烟花一般,也是过眼烟云。
一颗两颗,绿色橘色……叶舟眼花了,一根接着一根,手指冻得通红,握得手腕僵硬。
两个人不再说话。
空旷土坡上,只有他们的烟花放得最高最远。
叶舟并不贪婪,默默只许下一个愿望:要考高中,邺城最好的高中。
赵老师不止一次地提醒她,好好学习,考上高中,才会有机会谈梦,否者都是做梦。
一捆烟花染尽,天边已是一片橘色。
也许是被他们点燃了一片明亮天空。
叶舟坐在土坡上,抱着双膝,时而动动脚。
薄薄雪地上一旁的江过枕在交叠的双手上。
天边红日一点点洒下一簇簇橘光。
比他们的魔术弹更耀眼,更持久。
“火红的,炙热的,你看,真好看。”日出。这是叶舟第一次看日出。
“嗯。”江过一声鼻音落下,“房子没了,等太阳出来了,就收拾好东西走人。”
温暖橘色晨光洒落在他深邃面庞,流淌出来的声音却是冰冷到仿佛融不化的冰雪。
红日跳跃而出,明明是冬日里娇艳崭新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小城里是可以放烟花的……
为了不打麻烦查了下:2006年1月11日通过了《烟花爆竹安全管理条例》法规,之前放烟花是可以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