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种种终究是她与裴宥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爢
她没有勇气抬脚跨过去。
春日的时光又缓又慢,天气转暖,温凝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辰更多了。
此刻她在凉亭里百无聊赖地翻着近来看的话本子。
虽她不再因着话本子巴巴盼着裴宥回来,可他每日还是会往家中带,依旧和之前一样,每日一两个章节。
故事挺有趣的,与市面上讲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不同,讲的几个少男少女在深山探险,遇到各种离奇的大妖小怪的故事,热闹又新奇,好看极了。
就是一天看这么点儿实在不过瘾,也不知书局怎么推出了这样奇怪的卖书模式,又或者,是裴宥为了吊她胃口,让她等着他,故意每日只给她带一部分?
温凝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话本子,就没见过谁家是没完本就拿出来卖的!爢
“菱兰,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出府去。”温凝将那些几乎已经能背下来的话本子收起来。
她已经在香缇苑待了一个多月了,梧桐巷那边迟迟未有动静,她总不能就一直待在院子里不出门了。
出去逛一逛,总比她在家中胡思乱想来得好。
温凝说走就走,与菱兰一道换了男装,低调地从后门出去。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长安街上似乎比从前冷清了许多,大抵是此前两党争斗,牵连不少官员,使得百姓们也都小心翼翼,怕惹祸上身。
温凝照旧先去浮生醉看了看,然后去药坊走了一圈,见着各方安好,才带着菱兰去了书局。
街上走动的百姓没有往日多,书局的生意倒是不差。爢
“叫什么书名?”掌柜的是个大嗓门,这么一问,书局中安静了片刻,不少人看过来。
温凝庆幸自己没有亲自上前,而是让菱兰去问的。
菱兰涨红了脸,将手比在嘴边,提醒掌柜的也小声一些:“妖异记。”
掌柜的却浑然不觉,仍旧大声问道:“什么妖什么异什么记?”
菱兰不识字,求救地看向温凝。
温凝正在书架前看这一两个月新出的话本子,虽也有那样一两章的篇幅较短的故事,但人家都是完本的。
接到菱兰的眼神,往柜台那边去,也不说话,直接拿了纸笔写下书名。爢
掌柜的盯着那书名瞧了半天,声音倒是小了些:“小店没有这本书,公子不妨到其他家问问。”
居然没有。
长安街算上正街侧街,共有五六家书局,虽说主售书目的侧重点会有不同,但大多大同小异。那故事那么好看,理当畅销,任意一家书局都能买到才是。
不想温凝将所有书局都走了个遍,居然都没听过这本书。
裴宥为了防止她自行上街去买,还改了书名不成?
在最后一家书局的时候,温凝不死心,转而问起著作者。
“有壶温酒?”那书局掌柜确认再三,“当真不曾听过这个作者,也没听过哪家出过探险故事。这题材冷门,出出来铁定亏本啊!”爢
才不会亏本呢!
那作者文采斐然,奇思妙想,布局精湛,一看就是大家之手,绝对是畅销精品!
温凝正要再问,电光火石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有壶温酒?
有?
温?
酒?爢
温凝在原地怔愣了片刻,随后拉拉菱兰:“走,我们回府去。”
回到香缇苑,衣裳都顾不上换,就将那些话本子拿到书桌上摊开,随即拿了一册书桌上裴宥书写的案卷。
裴宥的字迹其实她认识的,可这誊抄话本子的字体,与常见的手写体不同,再加上……她从未有过别的想法,只顾着看故事了,哪会去关注字迹?
这么两相一对比,才发现……
竟真是……裴宥自己写的?
温凝仿佛又回到那一日,在酒坊看到他的画作,盖着他的私章,顶替她的绣品挂在酒坊那一日,胸腔中鼓胀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有些欢喜,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酸酸涩涩。爢
难怪瑞王禁足,无人找他麻烦,他应该很是清闲才是,却日日拿了那么多的公文回来处理;
难怪每日就只有那么一两章,有时拿回来,她都觉得墨尚未干;
难怪那故事写得那样精彩好看。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都比旁的人厉害,都能做到头筹。
就为了与她多说半个时辰的话么?
还是为了让她在院子里不至太无聊?
无论为了什么,温凝看到,自己心中那杆称,彻底地歪了。爢
这辈子的裴宥,与上辈子的不一样的。
她再一次无比笃定地确信了这一点。
无论是她上辈子对他疏于了解,还是这辈子的他与上辈子的他截然不同,如今摆在她眼前的就是这样啊。
他们不一样。
他在太安湖边,宁愿给自己一刀,也未污她清白;
他带她见他的老师,与她讲他的过往,同她分析他做种种事情的缘由;
他带她下江南,带她去秦淮河,带她去放孔明灯;爢
他允她做生意,甚至是支持她做生意;
他从不束缚她的自由,他愿意为她退步,向她让步。
要不……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