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念头在一瞬间就改变了。
他想看到她的脸上因为他浮现出的表情，看到她喜怒哀乐与他关联的样子。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喜欢捉弄人呢？
快三十了，才成了个会用小手段吸引心仪女孩注意的小男孩。
他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脖颈，眼底笑意更浓了，佯装可怜，半真半假地说道：“可我想让你留下来怎么办？”
如果温栀此刻回过头来，她一定能看到他笑起来的眼眸里那星星点点的玩笑意味，也就知道他只是在开玩笑、只是在逗她玩了。
但温栀并没有抬头。
她把他这声请求当成了再真心不过的真心话，就这么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对周柏城说道：“我可以留下来。”
好似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她的脸色没有那么红了，抬起头看着周柏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显得她真诚极了：“那套睡衣在哪？”
周柏成僵住了。
有些时候，玩火者是会自焚的。
他那双噙着玩笑的眼睛染上了震惊和不可置信，两种不同的情绪就这么杂糅在瞳仁里，令他看上去多了一丝平日不常见的呆滞。
再开口时，嗓音变得沙沙的：“在卧室的衣柜里。”
在温栀有所动作前，他忽然站起身，说道：“我去帮你拿吧。”
说完他绕着客厅走了一圈，行动的轨迹有些奇怪，温栀不太能理解地看着他：“不是说在卧室里面吗？”
“哦。”周柏城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猛地一停，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走进了卧室。
他人高马大，四肢也修长，一手忙脚乱，就特别明显。
哪怕温栀刚才没有一直盯着他看，看到他这种样子，她心底那种慌乱感忽就弱下去许多。
原来他也会紧张啊。
温栀抿抿唇偷笑起来，趴在沙发背上，等着周柏城出来。
他手里拿着一套米白色的睡衣出来，虽然还是低着头，但显然已经比刚才淡定多了。
把睡衣递给温栀后，他问道：“你要到我的卧室去换，还是到客房？”
温栀想了想：“客房。”
她接过睡衣，真丝睡衣凉凉的触感入手，没什么重量，仿佛拢了把月光在手里。温栀很喜欢这个触感，低头看了一眼之后，才抬头问周柏城：“客房在哪？”
周柏城倚墙站着，指了个方向给她：“书房旁边的那间屋子。”
温栀走进去之后，他的动作和位置都没有丝毫变化。
他一直倚着墙，墙面透骨的凉意像活了一般在他的身体里流动起来，压着那股子燥热。
周柏城忽然沉沉吐了口气，他很少有后悔的时候，此时此刻却是真的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捉弄她了，把自己搞得不上不下的。
这间房子隔音做得很好，温栀进去后外面听不到里面任何一点声响，客厅再度陷入之前那种荒山般空旷的寂静。
这寂静之前对周柏城而言并非难以忍受甚至让他乐在其中，此刻却成了种漫长的折磨。
耳边终于响起“咔嚓”一声响，温栀扭动把手走了出来，但她只是将自己穿的短裙换成了睡裤，上衣还是白天穿的那件白色短袖。
“不合身吗？”周柏城连忙站直身体，走向她。
“嗯。”温栀点了点头，将睡衣上衣递给他时耳朵尖红红的，声音也小，“有点小。”
“太短了？”
“不……不是。”温栀声若蚊呐，“是胸围有点小，太紧了。”
她不好意思描述得更详细了，只能欲盖弥彰地解释：“睡衣我一般习惯穿大两号的，这样比较舒服。”
但周柏城显然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去拿温栀手里那件上衣的手在半空中一顿，指尖火烫般往后蜷了蜷，喉结微微滚动。
“那是我看错了。”他低下眸，对温栀说道：“不然你先穿我的衣服吧。”
“也可以。”
温栀点了点头，在他经过时她觉得连从他们身边穿过的风都是烫的。
周柏城很快找了件他的睡衣上衣出来。他的睡衣都是相同的款式，一买就买许多件，手里拿的这件和他身上穿的也是一样的。黑色的睡衣，没什么款式，握在手里也是凉凉一团。温栀接过来后，却没有着急去换，只是对他说道：“我今晚可以留宿下来。”
“正好……我也比较担心你的身体，留宿下来方便照顾你。”她嗓音因紧张而紧绷，但还算是口齿清晰，“但我要住客房，或者去睡沙发。”
不能和他一起睡的，一起睡要出大事了。
“客房吧，我这里很少有人来，你是第一个留宿的客人。”她能留下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周柏城也不敢强求其他，他声调稍稍上扬，带着点雀跃，“没有让女朋友去睡沙发的道理。我这里很少来人，”
“很晚了。”他的目光在温栀身上晃晃，又在温栀怀抱里的黑色睡衣上晃晃，为了避免自己那已经岌岌可危的自控力真的在今天溃败成军，他对温栀说道：“你去休息吧。”
戒断的机制有两种，要么心理戒断，要么物理隔离。
对于温栀，前路不通，他只能选择后面这一种。
“那你要是胃还是很不舒服的话，记得过来叫醒你，我陪你一起去医院。”温栀不忘自己留下来的目的，不放心地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