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展现出如痴如醉的神态,很是夸张。
再过了约摸小半柱香,另有舞姬进殿,金光璀璨,椒兰香起,从各地送来的宝物被一盆一盆的端上神坛。明星荧荧,宝珠璨璨,极近奢靡,看得人面露呆滞。
几名舞姬虽是蒙面,万翎还是一眼看出了其中的妤澜。
不只是她,这四面八方里里外外,藏了不少修士。他们各有各的门路,看着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但底下都在伺机而动,等那传说中的神珠现世。
万翎低头抿了一口酒液。
再将桌上的一块水果拿起,递给了缩在她腿边的,直擦口水的辛芷。辛芷被她施法盖住了妖气,也知道这里修士多,便躲着不出来了。
周遭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有宫人拎着一小盒金墨,来一一为他们画上“神印”——就是额间那抹蜿蜒的印记。
画时还要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以显示自己对蛇神的尊敬。
斜对面突然传来个声音:“世子还养了个小宠呢?素闻世子风流善语,怎么今日这般沉默寡言?”
万翎怔了怔,小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说她。
怎么会有这样好事的人,别人爱说话便说话,不爱说话就不说话,关他什么事?
这样想着,她微抬了眼朝那人看过去。
也是个算得上丰神俊朗的男子,睁着一双桃花眼,唇角含笑,眉目中隐有一种特别的神采,只是目光在万翎与兰朔之间看来看去,尤其是看兰朔,显得不太礼貌。
万翎没有搭理他,装作没听见。反手给兰朔夹了一口菜,伸到他嘴边,也借机用宽袖挡住了那人的视线。
“莺莺儿,尝一口这个。”
兰朔听得面热,听话地张嘴吃了。
万翎低下声音道:“一会儿若那人还看你,你就借酒醉,把脸挡了靠过来。”
“那人怎么了?”
“有些异样。”
两三句话过,她又是面色如常,自顾自地饮酒。
兰朔在心中纠结了小片刻功夫,下定了决心,随即呵气如兰,软软道:“郎君,我有些醉了。”
这一声“郎君”叫得万翎手心一麻,面无表情地将兰朔的脑袋摁在自己跪坐着的大腿上。
而后勾了唇,朝那人笑了一笑,不作言语。
斜对面那人将眉一挑,也淡笑不语,手中展开一柄桃花折扇,很是随意地扇了扇,终于是将视线转到了他处。
兰朔松了一口气,但眼下另是一种心猿意马,只好老实巴交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不敢随意动作。
辛芷在一旁将他紧张的脸色看得真真的,更加确定了原先的想法,优哉游哉地倚在桌边,一边啃水果一边摇头。
殿中的窗扉开着,有微风徐来,一只通身雪白的小鸟不知怎的飞落在万翎案上。辛芷双目陡亮,拱起背作势要扑,万翎拨开了他。
小鸟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正是她送去缥缈山的灵鸟模样,只是这只格外瘦弱,喙部发红,头顶的冠羽也显得稍许耷拉。
万翎等了许久,也没见它吐出百玄子或是谁的信笺。
灵鸟只是踉跄着靠近她,即使走路有些颤抖,但还是挺直了身体,状似轻盈地跳到桌角,再展开一点翅膀,飞落到她的手心。
而后像是累极,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第57章
见它不再动弹, 身体也是微凉的,若非与掌心紧贴的羽毛在不安地颤动,万翎几乎以为它是已经死了。
既然不是从缥缈山飞来的灵鸟,它又是哪里来的?
万翎将手松松蜷起, 拢住了它。
小鸟被送到桌案下, 兰朔蹙眉盯了一会儿, 疑惑道:“我好似在哪里见过它。”
万翎了然:“也许只是与我的灵鸟有些相像也不一定。”
她弓起指节拂过小鸟白色的冠羽,它有所知觉,微微偏头躲过了触碰。但不去碰它, 它眼睛闭了一会儿后反而会拍打翅膀, 将脑袋凑近过来。
万翎心生奇异,还是头一次见鸟雀有这样傲娇的。
错眼间,斜对面的青年捧着折扇,目光依旧落在他们身上。
他眼下折扇上一幅山川市井图,起伏的山峦纵横连接着街市,街市上人头攒动,万翎眯起眼,隐约间看那画里的人如流动的水墨,带着双脚双手一起摆动,竟是走动起来了。
再要仔细看, 那画却又变成了静止不动的。
这一方殿室着实藏龙卧虎,其他人她都能看出来用的何种伪装, 唯独斜对面这位,她琢磨不清楚来历。
青年注意到她的探究眼神,朝她又露出友善一笑。
也罢, 万翎垂下眼帘,天大地大, 能人高手尽出,琢磨不清便琢磨不清吧。
吃到后来已经是口中寡淡,万翎两百年没有吃过这样丰盛的筵席,竟是渐渐厌倦了口腹之欲,嚼在口中味同嚼蜡,还不如兰朔早辰光做的酥酪点心。
熟悉的宫里制式与排场,叫她有些犯晕,渐渐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细金圈走神。
一半金乌,口撷一半圆日。
从窗扉中照进来的夕照逐渐变红,而后一点点暗下来,宫人便来关窗,点上成排的金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