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的一半住进你的身体,我就让你出去,怎么样?”
兰朔往上看,无数魔物在水中游荡,露不出上方一点属于天空的颜色。
“人间有句话,叫什么来着,留得青山在,不管是魔还是妖,只要活着就好,要是这么便宜地死了,你甘心吗?”
“你要是死了,就便宜这些低等的魔物了。我听见它们说,你的肉很好吃。”
“你不想再见到你想的那个人了吗?”
兰朔失去焦距的瞳孔猛然一缩。
“呵。”孚翊忽然笑出了声,扬了手,挥散去眼前的水幕,“就到这吧。”
剩下的也不用再看了,万翎已经明白,兰朔丹田里的魔气,其实就是魔主与他做的交易。
她心中惴惴,不安道:“兰朔现在在哪?”
孚翊用一种复杂的神色看了她一会儿,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万翎听见一声空灵缥缈的梵音,又似神鸟高亢时发出的啼鸣,霎时耳边轰鸣阵阵,传来尖锐的鸣响。
这一声破开了归墟禁制,与天相连的水幕轰然而散。
在漫无天际的纯白中,万翎低下头,手中还是那把沾了兰朔血的匕首。
第78章
匕首上的花纹像是鸟的羽翅, 根根分明,羽管延伸出羽毛的纹路,血沾上去仿佛浸透了雀羽。
万翎的手有些抖,她感觉到威压, 静谧的纯白中游荡着一种令人畏惧的存在, 散发出不安的、惶恐的气息。
她现在, 是从幻境中回来了吗?
孚翊没有像刚才那样出现在她身边,她迟疑着往前走了一步。
空白处发出了巨型物体拖曳游移的窸窣声,身躯在空气中带来的震动, 像是近在咫尺的吐息。
她本能地住了脚, 唤出浮光,轻声叫道:“兰朔?”
那股吐息仍在,这空白纯粹的天地里,简直像是凭空生出了万万只眼睛,毒蛇般伺机而动,紧盯着她。
万翎额上渐渐沁出冷汗。
“兰朔,你在这里吗?”
“嘶——”
是蛇行而过的声音。
越来越近的压迫感,让人想到生死,想到亘古绵长的岁月,想到天地之外的洪荒宇宙, 而人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如蝼蚁的生命罢了。
万翎的手慢慢收紧, 不让自己的剑掉在地上。
“烛婴?”
她闭上眼睛。
紧闭的眼皮上方遮盖下阴翳,窸窸窣窣的响动也越来越近,无数细密的鳞片滑过水痕, 缓缓靠近,四面都传来声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 慢慢张开眼睛。
两只金色蛇瞳,离她的脸仅有几寸远,那其中是全然的陌生与不屑,冷鸷地真正如一头凶兽。
万翎从没有见过他这样大的本体,竟在下意识的片刻里感到肩上压下重量,要将她压得跪下去。
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尽量平静地与他对视。
空中也传来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顺着那股萦绕在周身的血腥味向旁侧看去,蛇躯七寸处有一处伤口,正滴滴答答地向下淌血。
“兰朔呢?”她问。
心跳如鼓,万翎看着眼前的巨蛇昂起了头颅,蛇信吐出,颈下的鳞片翕张。
“我不是兰朔。”他用比之兰朔更加低沉阴祟的声音说。
“你伤了我,”他的目光顺着自己躯干看下去,也落在那处血口,“但我认可你唤醒我的功劳,可以免你死罪。”
万翎不是很明白:“唤醒你?”
她恍惚间好像听到了烛婴的笑:“原来的那具妖身既死,我自然就能醒来了。这千百年来我一直沉睡,却也知道你与他的关系,你要什么,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请求。”
烛婴是傲慢的,但神明的允诺重如千钧。
万翎心头的某个地方传来隐痛,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可这退的一步,后背撞在了烛婴围起来的蛇身上,冰凉刺骨。
“兰朔死了?为什么?”
烛婴难得有耐性,高大的身形逼近她。
“他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便编织了那场四十余年的幻境。若你不忍心,你们就会一起堕入归墟地底,若你杀了他,他就放你走,而他当然就死了。”
他用冰冷的眼神注视她,忽然发现了什么,眯起眼睛道:“你是金乌鸟?”
万翎没有回应,烛婴便再凑近了几分,吞吐着的蛇信几乎要舔舐上她的眼睛。
“烛婴。”是孚翊的声音,空灵的在空中荡出波纹。
他站在近处,面色坦然:“许久不见。”
烛婴饶有兴致地看了看他,再看了看万翎,道:“孚翊,你也没死,这是你的弟子?既然你来了,就将她带走吧。”
孚翊踏出一步:“归墟封印已破,魔域又开,你的回归并不令我高兴。”
烛婴懒懒地移动蛇躯,并不在意他说的话:“你不高兴惯了,诸神天再没有比你更不高兴的神了。”
“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