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婴想了想, 尖牙在下唇上一咬,然后俯下身, 再抬起脸来时,万翎的唇上就有了血色,看上去红润了不少,好像只是熟睡。
烛婴并肩与她躺下,侧对着看她:“没关系,我等了这么久,再等一等也没什么。”
“这里是静止的,时间不会流逝,□□不会消亡,你不用担心外面的光景。等你回来了,我们出去后说不定会比辛芷他们更快取到界核。”
“你想知道界核是什么?嗯......这些事我在外面不能说,在这里说应该不要紧。界核是一界的根本,你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这次必败吗?魔主早就将他的性命与魔域的界核连在一起,魔主死了,魔域崩塌。”
“你可以这么想——长久以来,人间,诸神天,仙界,魔域与幽冥域都是支撑着天地的五个柱子,若是一个崩毁,整个天地都会倾斜坍塌,这是平衡所在。”
“我建妖界,也是出于这个原因。既然其中一界必毁,那就新立一界,做新的柱子。”
万翎不声不响,烛婴将手覆上她相合在一起的手背。
“也不知道你师尊那里怎么样,他应该已经见到祂了,也或许此时此刻,你已经到了那里。我刚开始可能认不出你,不要对我太坏,我会很伤心,很伤心......等你回来,我们回诸神天,把汤圆带上,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一定见过他了,应该,还算可爱吧?”
话说到最后,已是有些哽咽。烛婴用力抱紧了万翎的身体,最后变成不大不小的蛇身,刚刚好蜷起身体可以将她围在怀里。
他盯着她胸前那枚青玉,里面有浅淡的光芒在莹莹烁烁,明灭不定。是他留在里面的神魂。
“我等你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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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音希声过于空茫,孚翊眼前琉璃天幕,辨认不出自己究竟到了何种所在,何种天地。
他不用说话,那声音的主人就能看穿他的内心,知道他想问的问题:“你问吾是谁?吾是归墟之主,此方世界的缔造者,是你的父亲,你的母亲......”
“金乌一族涅槃而生,没有父母。”孚翊道。
“自然。但吾创造了金乌。孩子,不必如此惊讶。神灵向来知道神灵以上还有至高的存在。”
孚翊沉默了,他的手脚有了知觉,往前走出一步,才发现自己变回了最原本的金乌模样,银羽光洁,不曾被火灼烧。
“每一个神灵陨落归墟的时候,吾都会现身。神从来都是吾偏爱的,孩子,吾允你三个问题。”
孚翊艰难地跨出一步,想要离天幕更近一些,可是琉璃天幕随着他的前进,也飘然远去。
他知道前行无意,便问:“我亲眼看见魔主死去,为什么败了?”
有一滴水落入天幕,现出人界之景。
和从前诸神将魔域打入归墟时一样,天上裂出一道深黑的缝隙,天与地的交界不再明晰,开始趋于混沌。到处都是哀嚎与哭喊。
孚翊怔怔然看着面前的一切,他已经隐隐明白烛婴那日为什么会那么说。
第二个问题。
“烛婴为什么会知道......”
归墟之主言:“归墟不在五界之中,从这里,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
祂没有正面回答孚翊的问题,只是另外抛出了一个事实,孚翊的心思百转千回,镇定道:“他看过,还是......经历过?”
“这是你的第三个问题吗?”
孚翊垂眸细想了一会儿,摇头道:“不是。”
第三个问题。
“怎样可以将她送到那个时候?”
他没有言明是具体什么时候,他知道归墟之主能够明白他的一切想法。
祂是这片天地的缔造者,若不是不忍看天地尽毁,祂不会在这种时候现身在他面前。
加之祂刚才那句话,“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那想必,再具体一点来说,是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地方。
上位者的能力不能以平常之心相看。
归墟之主果然笑了。
祂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吾所以偏爱神。可惜你的神魂将散,不然吾更想让你回去。你认为她能做到你想要的一切吗?”
孚翊:“我早就将毕生神力都给了她,她是我的......弟子,她会做到的......”
他抬眼:“更何况,您既然通晓一切,可见万物,现在这样问我,就恰恰表明她做到了,不是吗?”
整个空间都静谧下来。
半晌,归墟之主答说:“金乌的涅槃之力本就是新生的种子。既然你把神力给了她,只要燃尽你的残魂,吾会把她带过去的。”
孚翊没有犹豫,只一念起,脚下就燃起了熊熊的火焰。片片羽毛烧尽,再从外向内侵蚀魂魄,却让他感到如释重负,痛苦成了慰藉。
烛婴睁开眼睛,祂来了。
“烛婴,你的胆子真大。”祂说。
烛婴浮起一个笑:“你创造我的时候,不就已经看见今时今景了吗?”
“不然。所有的故事都有意外,无数意外组成了不同的时间。今时今景在当时,只是一个有可能的未来。吾没有想到,你会生出......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