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翎抿了一口，被这酒的辛辣呛到，咳嗽出声。
兰朔喊来小二：“麻烦换成茶水。”
小二神情古怪：“我大沂没有茶水，只有酒。”
他一看就知道，这三人妥定是外乡人，哪有大沂子民听了蛇神的故事这样无动于衷的，他已经偷偷观察他们许久了。
大沂的男女都喜欢色彩艳丽的衣裳，像万翎与兰朔这样一身素色打扮的，在人群中十分扎眼。
“罢了，只是被呛了一口。”万翎道。
喝了酒，她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红晕，此刻身处热闹人群，终于将她周身的疏离散去，仿佛仙子落入了红尘。
各色金光落在她脸上，万翎有了些醉意。
兰朔看得出神了，此时辛芷举起小手，朝小二大声说：“我想再要一盘白酥鸡！”
“好嘞！”小二换上了一脸笑容，极快地退了下去。
万翎半阖着眼，在喧闹中感觉有些轻飘。
她虽酒量浅，但不该不好到如此地步。不过幸好兰朔在她身边，她也索性放任自己闭上了眼睛。
好像坐在船上，远方灯火连城，金光闪烁，星辉也倒映在水中，到处都是亮晶晶的。
她迷迷糊糊地想，或许正是兰朔的眼睛，有同样亮晶晶的光芒，才会让她收他为徒吧。
辛芷吭哧吭哧地啃完了那盘白酥鸡，意犹未尽地舔手，见万翎已经半撑着头睡着了，也放低声音，问兰朔：“我们今晚住哪里？”
小二适时来给建议：“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大沂最好的住店就在这里！就在楼上！”
第32章
上了这酒肆二楼, 才知道那小二其实是在胡诌。
将楼上的环境吹出花来了，到地儿不过就是两张卧榻一张小案，非常简朴，着实对不起花出去的那几两银子。
辛芷初来人间, 看什么都是新奇的。
他变成小狐狸跳上床榻, 惊喜地用爪子去刨床褥。
“哇哇哇好软和, 人间真好！”
而后万翎慢悠悠地走进来，神情还算端庄，只是反应有些慢。
这酒肆的楼梯低矮, 离房梁也近, 刚才她还差点头撞房梁，幸而有兰朔在后面看顾，紧张地将手垫上去。
万翎冷不丁撞上一个软软的东西，狐疑地抬头，再顺着那手臂往回看，看见兰朔后一脸惊诧。
“兰朔，你这是什么姿势？为何要将手放在为师头上？为师的头发好得很，不需要你来帮忙梳发。”
兰朔收回手背在自己身后，神情有些不自然：“师尊当心。”
“唔，为师又没醉得很厉害。”她歪过头, 试图辨清兰朔眼中的复杂，“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啊, 你还看。还不快走？”
兰朔神情复杂其实是因为震惊，万翎甚少在他面前喝醉，他没有想过师尊喝醉后会是这样的。
迟钝, 话多，连脸上的表情都生动了许多。
万翎进了这房间, 先是环顾了一圈，然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不错，有屋顶遮雨，有床榻可睡，这已经是极好的一间房了。比我想得要好上许多了。”
“师尊以为会是怎样的？”
“那当然是风餐露宿，夜宿街头。”万翎闭上眼睛，缓缓道。
“你师祖先前带我在人间游历时，我们就常常睡在树上，师尊可厉害了，他能稳稳地坐在树梢睡觉，我就不行，还掉下去过一回，师尊将我捞上来后就在我手上系了圈绳子，我才没有再掉下去。现在啊，我也能坐在树梢睡觉了，本来还以为要教你的......”
兰朔道：“我天生就会在树梢睡觉的。”
“哦——”万翎思索了一会儿，坐上床榻，用力点了点头，“我忘了，你是蛇妖，的确不用教。不过嘛，你现在的体型，不知道那棵树能经得起你的折腾。”
兰朔：“......”
辛芷在旁边兴奋地跳起来，插嘴道：“教我教我！”
万翎眼波转看过去，笑答：“让我教，得先成为我的徒弟。小狐狸你愿意吗？”
兰朔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两手捏着袖角，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师尊！”
万翎无辜地看着他眨了眨眼。
辛芷道：“我，我不要！我还想去好多地方呢！”
兰朔捏紧的手霎时放松，松了一口气。
万翎看看这小狐狸瘦小的身板，还有古灵精怪显得意气风发的神情，末了噗嗤一下笑开了。
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因而笑得她全身都在颤，眉眼弯弯如弦月，桃靥春色，消雪融冰。
她抹去一点眼角的湿痕，真诚道：“小狐狸年纪虽轻，却已经领悟了世间真理。做人难，做妖难，做仙也难，倒不如抛却一切俗世，断却一切束缚，心向自由，天高海阔谁也找不到谁。”
这样说着，她的脸上却落下一行泪。兰朔看呆了，上前一步想替她擦去泪痕。
“师尊......”
“嗯？”万翎躲开他的手，自己去摸，惊讶道，“诶呀，怎么哭了？莫慌莫慌，是为师喝了酒，难免没控制住自己。”
她摸上自己的心口，又说：“你们没有什么异样吗？为师怎么觉得这心跳得太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