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许最后又看了看沈莓,再次抬手替她理了理衣襟,摸摸她的头:“去吧。”
沈莓看着他俯身替自己整理衣裳的目光,不知怎的,突然便有些舍不得他。
她鼻子莫名酸了一下,忍不住叫他:“哥哥……”
下一瞬感受到钟先生的目光,沈莓又赶紧憋住了。
她眨巴着眼睛,抿住唇角,偷偷深吸口气,终于小声对严许道:“哥哥再见……”
软糯的声音里带上一点鼻音,大眼睛也浅浅蒙上了一层莹润的水汽。
但沈莓没再停留,就这样憋着那股突然而来的一点不舍,转身跟在钟先生身后走了。
严许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没挪步子。
他负手而立,被宽袖半掩住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
目光里是小姑娘越走越远的背影。
她小小的,一个人跟在老先生身边,跟附近三三两两结伴跑过去的小姑娘相比,便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刚刚她喊他“哥哥”的那一瞬,严许甚至猝然生出些后悔。
她也不是非要到书院来读书,就算在严府,他也能教她。
心下一叹,这点刚冒出头的想法又被他压了回去。
那晚在书房与父亲下棋时他还信誓旦旦,如今怎么就变了。
严许兀自摇了摇头,在目之所及已瞧不见人后,终于也回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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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莓随钟先生沿着这条路直走后右拐,入目便看到了一排屋舍。
钟先生与她道:“每日辰正上课,申初结束,中间的授课具体时辰安排稍后老夫给一份给你,要自己收好。”
“好的先生。”
沈莓在一旁听着,认真应下。
“你在一组,今后便跟这一组的学生一同学习,二组在另一边,若是有朋友,休息时也可去找,但不可因此耽误上课。”
说着,钟先生已经推开了屋舍的门:“今日第一堂课讲《诗经·周颂》便是由老夫来授课,进去吧。”
沈莓跟着他走进去,一抬眼,便觉不好。
她在这屋子里看到了柳聆昔和另一个那天跟在她身边的小姐。
运气竟是这般差,跟她们分到了一组……
钟先生可不知道这些,他往一处空位上一指:“阿莓过去坐那儿吧。”
屋子里两面都有窗,中间摆了摆了桌椅,竖着三排。
钟先生给沈莓安排的位置正巧就在柳聆昔的右手边,是最后一排。
沈莓提着小箱笼走了过去。
她的手微微收紧,目不斜视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将箱笼学着前面一位姑娘的样子,放在了地上。
沈莓特意选了右手边,没有放在与柳聆昔相邻的那条过道。
其实两张桌子之间还是隔了好些宽阔距离的。
但她还是不想放。
她能感觉到柳聆昔在看她。
沈莓一直没往那边瞧。
她低头打开箱笼,拿出书和纸笔,终于在直起身时,扭头迎上了柳聆昔的目光。
柳聆昔的目光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带着与那日如出一辙的轻慢。
沈莓的手在桌下收紧了,面上却对她这样的目光视若无睹。
只迎了一眼,就面无表情的转了头。
她今日穿的是一身紫苑镂金雨丝锦齐胸襦裙,裙摆绣着木芙蓉,外头罩了件月白天蚕纱的大袖,袖口几圈云纹,笼着她纤细的身形。
沈莓很瘦,下巴也尖,今日这身衣裳更是清冷的颜色,竟让她在坐直了身子时,人都瞧着冷了几分。
这是今早陶真儿特意为她挑的,说她初入书院,若是不巧与柳聆昔撞上了,得有气势些。
她还道:“阿莓穿上这一身,若遇上柳聆昔了,你只消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面无表情瞥她一眼便是。”
于是沈莓便照做了。
柳聆昔在沈莓这一眼后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片刻后才收回目光。
桌案后的严先生开始授课,沈莓不再管其他的,开始专心听讲。
这屋子里除了柳聆昔和那天跟在她身边的那位小姐,其余三位小姐瞧着年龄也都与她差不多,十三四岁的模样。
沈莓跟着先生诵书的间隙,也看了那三位小姐一眼。
她都不认识,但她们好像也没有过多关注她。
沈莓觉得这样很好,总比像柳聆昔一样来的好。
上午的课很快过去,中间有一次两刻钟的休息,柳聆昔和之前便与她一起的那位小姐去了外头,倒是暂时没来找她麻烦。
沈莓暗暗松了口气,她没往外头乱走,只留在屋里看书。
而其他的三位小姐也不与她搭话,有两个凑在一起聊天,有一个在不久后也出了屋子。
沈莓不再关注她们,她看了会书后,注意力就到了挂在先生桌案旁那扇窗户上的一个鸟笼里。
里面养了只小鸟,她刚刚看到钟先生离开前逗了它一下,应当是他的鸟儿。
沈莓有些意外,没想到钟先生瞧着那般严肃的人竟还会养小鸟儿逗趣呢。
她撑着脸看着那只站在笼子里的小鸟,有了些兴趣,又想起严许早前说要送自己的那只小黄雀。
小黄雀也很可爱,只不过被她放生啦。
两刻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在沈莓又吃了点小零嘴后,上课钟便敲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