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河跟在后面,捧着饭盒边吃边答:“总共两万出头。”
佳慧笑道:“该花!这是固定资产,又不是瞎花钱。”
两人估算着春栽菇棒还需要买多少料,到时要请多少人,这时厂门口忽然传来拖拉机咚咚的响声,佳慧忙撇下冯小河跑出去看,就见三个小青年拖着半车棉籽壳,把车停在厂门口。
“老板娘,棉籽壳收不收?这一车给多少钱?”驾驶位上的年轻人脸相看着就很匪气,问话的语气也很冲。
佳慧心里打了个突,忙端起笑脸客客气气地道:“不收啦,上半年的料子已经收满了,仓库没地方堆。等下半年再说哈,辛苦你们啦。”
“不收了?”车上的三个人相互对了个眼色,其中一个说:“我们大老远开过来,你又不收,你这不是调戏人么?”
“我们找别人收料子,都是提前打电话预约了的,”佳慧笑脸不改,说:“几个小兄弟看着面生,是不是记错地方了?说不定是别家香菇厂跟你们联系的呢?”
“跟她说这么多干嘛?”后车厢的小青年从车上跳下来,“我们拖都拖来了,今天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正嚷嚷着,冯小河也从厂里出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冯小河忙把佳慧挡在身后,掏了盒烟敬上去,“小兄弟,先抽烟。不就是卖料子吗?这半车棉籽壳准备卖多少钱?”
“五百!少一分都不行!”几个小青年都不接他的烟,跟大爷似的站在门口。
半车棉籽壳五百块,这何止是贵,简直离谱。冯小河探头看了看车厢,就见那棉籽壳都发了霉、结成了块,里面还混了好些碎沙石,——这些人哪是来卖料的?摆明了就是讹诈。
“既然你们拖来了,不收也不合适,”强龙不压地头蛇,冯小河不想跟他们起冲突,便说:“这半车棉籽壳按正常行情价得三十块钱,我给你们五十吧,小兄弟们拿去买包烟抽。”
“不是跟你说了吗?少一分都不行。”开车的小青年看起来是领头,对冯小河倨傲地说:“你香菇厂开在我们上湾村的地盘上,一年挣那么多钱,花钱买点料怎么了?”
“这不是花不花钱的事,小兄弟,卖料子也得按行情来。”冯小河耐着性子跟他们周旋,“不然今天张三开车来,五百块卖我半车棉籽壳;明天李四开车来,八百块钱卖我几包锯末,那我这厂还开不开啊?”
几个小青年同时开口,怒冲冲地叫嚣:“管你开不开!”“不要废话,拿钱消灾!”“妈的有钱人就是小气,五百块都舍不得出!”
“凭什么给你钱?”佳慧在旁边听了,简直要气笑,也忍不住吼了回去:“我们的钱是自己辛辛苦苦挣的,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给你?我奶奶外婆七八十岁了还来厂里摘香菇,我们挣钱容易吗?凭什么给你?要不要脸啊你们……”
两方人开始对骂,厂门前顿时混乱起来。冯小河赶紧把老婆拉住,又制止了骂骂咧咧朝前走的三个人,双方都气咻咻的。
佳慧高声说:“我话放在这里,这料子今天我就不收!都是乡里乡亲的,拖来的都是些啥玩意儿们你心里没数吗?还好意思要五百块!再堵在这儿我就报警!”
“你报警试试看!”领头的小青年非常嚣张,“敢报警我现在就把你电线剪了!”
“你敢!”佳慧说:“你剪电线我就到你们上湾村闹去!”
眼看两方又要吵架,冯小河忙在中间打圆场,“都消消气,都消消气!生意是谈成的,大家都好好说话。小兄弟,五百块钱真不成,你们价钱合适点,我吃点亏收了算了……”
他说着朝佳慧使了个眼色,佳慧会意,便一边骂人,一边摔门进去了。没过多大一会儿,冯小河声称要跟老婆商量,也进了厂,两人站在院子里小声议论要怎么办。
“不能报警,”佳慧说:“这些人跟苍蝇似的,就算派出所里来了人,这回赶走了,下回他们又要来。况且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他要想对付咱们,暗地里能使多少绊子!”
冯小河本来还担心佳慧那个小暴脾气,会真跟这些人硬刚,没想到她一进来就换了副冷静面孔,可见刚才撒泼使气是特意做给那些人看的。夫妻俩一个扮红脸一个扮黑脸,免得让人以为他们太好拿捏。
他意外之余,不免对老婆刮目相看,想了想才说:“刚听那小子说他们是上湾村的,这事儿得找村里领导帮忙出面说句话才行。”
若说找石桥村的村干部,还可以让姑爹出面。这上湾村的人大家都不熟,也不知道能托谁帮忙。两人都埋头寻思,冯小河突然眼睛一亮,说:“我给春平哥打电话问问!”
“对,给他打电话!”佳慧瞬间也想到了好几个人,说:“春平哥要是没办法,就再给邻居胡爹爹的儿子打电话问问,再还有端端妈,她在镇上认识的人多,我也找她问问。”
说话间,冯小河已经拨通了胡春平的电话,几句话把前因后果说了,胡春平在电话那边沉吟片刻,说:“这事儿你找村干部不一定管用。村干部有时候说话他们不见得会听,再者,村里人轻易也不愿意去得罪这些小痞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