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枝遥笑出声,侧身面向他,伸手捏了捏他耳朵,“陛下,可不能事事都这样暴力解决。”
“不这样他们便不长记性,不知道在宫中到底该尊重何人。”
他的回答让季枝遥有些愣住,许久没说话。裴煦皱了下眉,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是不是又有人来烦你了?”
季枝遥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明日去吃什么好。”
“馋猫。”他没有计较她的分心,将人轻拥着,很快身侧人呼吸便变得平稳。
睡梦中,季枝遥能嗅到很淡的沉香气息。他挚爱沉香,多少名贵的香料都没能让他改变习惯,便也逐渐让这味道成为他的标识。只要闻到,她就第一时间认为是他来了。
迷迷糊糊间,她寻着味道凑过去。她靠过来时,裴煦手中拿着第二封密信,下意识将手抬高了些,既是怕她碰着,也下意识地心虚,怕她看到信中内容。
上面只寥寥数句,让裴煦心中少有的产生遗憾愧疚之感。
“宁乐二年,二月十三,缙四公主曾前去丞相府。陛下所寻之人应是四公主随侍,人海茫茫,恐难寻觅。”
前些时日,他让陈栢亲自操办此事,要将当年施恩之人寻到,无论付出任何代价,生见人,死见尸。然须臾数年过去,纵使如今身居高位,也再也找不到当年之人。
有时他也会站在现在,回望过去的自己。那时候天真,相信世间总是善多一些,可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打击。偶尔会觉得当年那个女子多此一举,若是没有救下他,他就那样死在冬末,不见得是坏事。
可再低头看此时怀里躺着的人,他又觉得这血肉白骨铺来的路十分值得。一个能相伴一生的人,嗷嗷待哺的小儿,位及癫顶的权力,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既然找不到她了,那便将这段恩铭记在心,不再总去纠结。幼时太傅便教导过自己,舍得放下,方能把握当下。
他将信揉成一团,随手扔到地上。明日总归是他先醒,季枝遥不会有机会看到。
…
有身孕以后,季枝遥夜里总是睡不安稳,起夜的次数也比往常多。
她轻轻起身,绕过裴煦下床。玉檀悄声扶她到外头,过了会儿回来,裴煦还在睡着。以前他听到很细微的声响就会惊醒,可自从和季枝遥一起后,他夜里都比以前睡得沉。加之屋里燃着安神的香,裴煦没有醒。
季枝遥轻手轻脚走回床侧,正准备回去休息,无意一瞥,余光中见到一团揉皱的信纸。
灯烛被微风吹得摇晃,她重新翻身上床,卷着被子背对他,平静地阂上眼。
第48章
次日一早, 裴煦起来时第一件事便是将那纸团烧了。垂眼看去时,他忽然顿住动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还在歇息的人。
他的记忆不会出差错, 可这纸团……裴煦将纸团移至烛火上烧干净, 梳洗完毕换上朝服后,先出去把玉檀叫了过来。
听完他的问话, 玉檀俯身说:“昨夜殿下起夜一次, 不过奴婢将她送到床边才离开的。”
裴煦缓缓松了口气, 点头:“退下吧。”
“是。”
玉檀退下后,陈钧很自觉跟上他, 边走边汇报这一夜发生的事情。
“如今西澜大部分领地已经归为东栎所属,百姓大多降服, 只有几位将军仍在死守, 退至最西边的边境线誓死不降, 其中当属定国将军的兵马最多。”
裴煦面色平静地“嗯”了声, “封锁周围所有运输通道, 将他们耗死便是。”
陈钧点头,之后思索片刻,道:“陈栢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听他回传的消息, 定国将军的侧夫人是缙朝的四公主,此人可需要生擒?”
四公主, 真巧, 正是昨夜信上所指之人。他陛下找一位故人找了很久, 眼下这位前朝四公主是他最后的希望, 陈钧以为陛下会容许此人特例,可得来的答案出乎意料。
裴煦:“格杀勿论, 此事以后不必再提,更不能让她知道。”
陈钧虽有诸多疑惑,还是立即应是。
但陛下办事自有他自己的道理。如今临安公主颇得圣宠,许是他彻底要将那位故人放下了罢。
他们一路走,陈钧一路照例汇报。朝中事务要紧,他们私下的事情也尤为重要。
“昨日将宋梓淑关入兽牢后,属下发现她其实会些拳脚,只不过力量悬殊,还少了一只手,最后被撕咬得没了动静,才将人拖出来丢到药牢中。”
“嗯,便这样吊着。孤记得牢里不止有虎,既然这么喜欢吓人,其余都让她体验一下。”
“是!”陈钧拱手得令,之后又讲起先前几位关进去的人,“昨日裴起试图自尽,好在守卫发现及时,找来上好的大夫救治,现在还活着。”
“裴起……”他眯了眯眼,转了转腕上新戴的木佛珠,咔哒一声轻响,圆润的珠子滚过指下,“还没到同他算账的时候,将他扔到牢房中歇息一个月。孤此生的几大喜事,总归要有个见证人。”
陈钧:“还有,昨日陛下见过宋明风后,他人变得有些疯癫,那张嘴总说些胡话……而且都是公主殿下的旧事,陛下要不要将这人毒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