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枝遥听着脚步声远去,不由自主地缓缓呼出一口气,似是在说“总算离开了”。
玉檀在后边帮她整理今日开的方子和病案,留意到自家小姐的反应,低笑一声,打趣说:“小姐,七公子温润如玉,是不是令人一见倾心呀?”
“休要胡说!”季枝遥回头看了她一眼,“以后这种话不能说,知道吗?”
玉檀努了努嘴,“好好好!不说就是了嘛……”她目光追随着走进内堂的人,眼中情绪微微闪动,觉得有些可惜。
她在外面阴凉处将师父交下来任务做好,等到无人就诊时拿着纸进去寻他。
师兄和师父正坐在桌前对弈,乍眼看见便知道是高手过招,她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之后将纸放到桌上准备出去。
“既好奇,便坐下来一起看看。”说话的人是师兄,他的目光灼热,语气却很温柔。这样特殊的感受,她从前从未感受过。左右四顾无患者,她便乖巧地搬了张椅子到刘奇那边,仔细分析棋局。
裴煦正准备把茶几挪到另一侧,好让她有位置坐下。一抬眼,她已经到对面去了。
“……”
手一顿,佯装只是调整了一下茶几的位置,拿起茶盏喝了口滚烫的热茶,入口时呼吸都重了几分。
刘奇在对面看得一清二楚,只笑而不语,手执黑子落下。
对面的人反应很快,目光只定在棋盘上须臾,便已经想好当如何破局。指尖夹着白子,清脆一声落下,刘奇叹了声。
“你师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师是越发制不住他。”说完,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季枝遥,“你若是想学本事,便多和他一道学学。他这人面冷心热,心底是很愿意教你东西的。”
季枝遥迟疑了一瞬,之后点头应下:“那日后便有劳师兄了?”
裴煦轻笑了一声,像一阵清爽和煦的微风,轻轻拂过身边:“想学什么,阿遥同我说便是。只要得空,便一定会教你。”
“谢师兄。”她小声应。
气氛一瞬有些微妙,季枝遥不知这微妙从何而来。见刘奇只顾着淡笑,忘记落子,她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起身拿了一颗在手中,犹豫了好一会儿,移到想放的位置上。悄悄抬头看对面,他嘴角的笑意似有加深,她立刻将手收回,说要再考虑考虑。
刘奇可不乐意看这两人你侬我侬,扬眉道:“外面的药材还没晒完,你二人在屋里歇歇吧——”
说完,师父便走了。
再次变成他们二人独处的环境,季枝遥顿时有些紧张。拿着黑子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裴煦看出她的局促,一直在掌心中搓玩的白子啪嗒啪嗒几声,白子尽数落回小碗中。季枝遥有些抱歉地抬头,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扰了他兴致,“我可以下的……师兄等等。”
他却无所谓地将手搭在一旁,微抬抬下巴指那盘棋:“老头的棋下得诡异,你自然不会承。若想学,我可以重新教你些正经玩法。”
原只是要重新开始,季枝遥松了口气,下意识说:“我还以为你不耐烦了呢。”
“不至如此,一局棋而已。”他语气停顿片刻,忽然问:“阿遥这反应,难道时常有人觉得你烦么?”
季枝遥慢慢把棋盘上的黑子收回去,再把白子丢到他那边去,“一位故人而已,不提也罢。”
裴煦面上淡笑着道好,桌下的手却攥了攥衣袖。
…
季枝遥只和他下了半局棋,到中间焦头烂额之时,正好外边有个寻她看病的人,她趁机狡黠一笑,说要出去忙了。
裴煦看着这小姑娘立刻溜得不见人影,再看看眼前这盘下得有些将就的棋,心下了然,抬手将棋局收了。
原想等她看完这号病人,他再出去找她教教方子。然而在屋里只坐了一会儿,就被外面嘈杂的喧哗声引去注意。他立刻起身走出去,一抬头就看到三四个彪形大汉试图对季枝遥动手脚,嘴里净是些不干不净的话。
“我家爷可是岭南数一数二的富商,让你一个有孩子的弃妇做小妾已经高看你一眼,装什么呢?”
“就是!别人不要的二手货,扔寻常人家做个奴仆都须斟酌,让你做个小主子还不愿意了?赶紧的,跟我们走,别给脸不要脸。”
季枝遥坐在桌前才理清楚这群人的来头。
前几日的确有许多慕名而来的人,其中就有他们口中说的那位爷。听说是家中做生意,为首富的次嫡子,颇受家中重视,因而从小骄养着,成了日日流连花楼的纨绔。
那日季枝遥给他看诊,开了几幅治理肾阳虚衰的药方,嘱他当节房事,留心身体。可能很少有女子说这样的话,一下便引起这人的兴趣,如今天降“恩赏”要纳她为妾。
这样的话她从前经常听到差不多的,道她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出公主,跟着他们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可季枝遥从不觉得这是什么福气,只觉晦气的很!
“我不会跟你们走的,让你们主子死了这条心吧。”
“诶你这女人!”站在前头的两个男丁撸了撸袖子,看样子是要直接动手生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