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抖着,季枝遥自己也觉得很疼。于是,她偏头叫住准备开门出去的人。顺便……有件事情正好药问清楚。
“师兄。”
裴煦停下脚步,却没回头,“怎么了?”
“玉檀很害怕,她这样很难做仔细。”她喉咙很干,声音也哑,缓了缓继续说,“我相信你的为人,你来帮我吧。”
背对着季枝遥,他闭眼平复了很久。今日他十分冲动,直接将那个疯女人和她爹直接杀了,就应该留她一条命,扔回上京死死吊着。这份懊悔,往后只要看到季枝遥背后的伤口一次,便要想起来一次。
他喉间涩痛,没有立刻转身,“你确定吗?”
“我确定。”
他问的是前半句,而季枝遥回答的是后半句。
她回答的毫不犹豫,他多希望这样的坚定与信任,在面对裴煦时也能毫无保留。他转身重新走到季枝遥床侧,垂眼看后背血肉交织的血腥场面,宛如万箭穿心,用力控制,才能让自己的手不要抖。
玉檀在旁边递上温热的帕子,之后听七公子又要了一把剪子和几根银针。匆匆取来,她十分不忍看到小姐受罪的画面。锋利的尖刀与衣物、血肉相接时,她都忍不住闭上眼不去看。
可季枝遥却觉得很安心。莫名地安心。
他只是最开始时有些抖,可到上药前到整个分离过程,他做得细致入微,无人能敌,她根本没感受到太多的疼痛。
裴煦瞥了眼旁边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的玉檀,随口让她出去再备几盆热水。她得救似的往外跑,一出门就没忍住寻了个地方干呕。
而屋内,裴煦将帕子浸湿,之后将温热的水直接拧在她后背上,冲洗她后背的整个伤口。温热刺激让她有些反应,她没吱声,眼眶却红了,默默掉眼泪。
裴煦看见了。面色沉着,用干净点帕子一点点擦干血水,再冲洗,再擦干。反复数次,创面已经没有尘土,他才准备上药。
“这药粉是特制的,只一点疼痛。过后便是清凉感,不会很难受。”
季枝遥伸手擦了下眼泪,随后道:“多谢师兄。”
药粉落在身后大片伤口上,师兄将药粉撒下后,用细木条轻轻抹开,确保伤处全部被覆盖。红肿割裂的皮肤十分瘆人,任何一个姑娘家落得这样的伤,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今日你为何给了我一个香囊?”
裴煦看着她的伤口沉思时,她忽然阂着眼问。
季枝遥:“那里面是沉香。”
裴煦在承认与否认间只犹豫了片刻,“那里重要的不是沉香,而是很弱量的迷香。”
“迷香?”季枝遥原以为自己只会听到是与不是这两个答案,没想到师兄给出了第三个。
“师父那老头子没跟你说过吧,我擅长制毒,尤喜以香为引。”
“那为何我没有中毒?”
“因为你没有饮酒。”裴煦拿起旁边备好的干净白巾,仔细将她背后伤口包扎好,之后目光避开不该看的,将衣衫轻覆在她身上,“你若是感兴趣,等你好了我可以教你。”
“可……”季枝遥仍然不想放过这个点,无奈师兄不允她再说话。
“好了,休息几天,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季枝遥看着那双极致温柔的眼眸,心中怀疑的念头一点一点打消掉。对峙许久,她才缓声妥协,“好,听师兄的。”
第67章
养伤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玉檀和师兄将她照顾得很好,能走出去时,她发现周围好山好水, 渺无人烟, 像无人居住之地,十分清静。
师兄每日都在后厨亲自给她煎药, 得空了会来教她这些方子的配伍特点, 季枝遥犯懒, 埋怨他根本不想让自己好起来,都这么累这么疼了, 还要拿这些令人犯晕的东西来刺激她。
不过师兄脾气很好,从来不与她计较。
看似是失落地离开, 再回来时, 手中便提了许多糕点, 全是岭南特色的菜式, 别的地方根本吃不到。
就因着这些零嘴, 她养病这段时间瘦下来的身子,又慢慢长回了些肉。
这天裴煦来给她上药时,便见她面带愁容地端着镜子在那看。
他低笑一声, 语气散漫却不冒犯, “怎么了阿遥,打算将这铜镜看穿么?”
“……”季枝遥低哼了声, 赌气般将镜子放到一边, 毫无理由地说他, “都怪你!”
裴煦抬了下眉, 顺着她的意思,“我做什么了?”
“要不是你天天给我送那么多好吃的, 我不会长胖。”季枝遥用手捏了捏自己的脸,“你看!都长肉了。”
他视线挪过去,控制着只看了一眼,便无奈说:“谁让你为我受了这么大罪,当然要将你伺候好了。”
听他这么说,季枝遥玩心大起,有些不满地说:“你若是这样说,我可险些将命折在那地牢,真要补偿,做这些可不够。”
裴煦并不意外,“那……阿遥希望我做什么?”
他突然十分认真,将这玩笑的氛围扭转得尤为正经,让季枝遥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口。垂头不自在道,“我跟你开玩笑的……”
“我知道。但我很认真,等你哪日想认真想此事时再说也不迟。”裴煦轻易将这事情掠过,将药端来,“伤口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