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枝遥观察着他们相处的细节,看样子,确实不像演的。她心中一只疑惑的某处缓缓落实,停顿片刻,她看见裴煦在看自己。躲避了一下视线,她从旁边拿出第三只茶盏,“一起吧。”
裴煦这才点头,走过去。
两侧位置,裴煦看了眼,将小知安推到一旁,“和你娘亲坐。”
裴知安傻傻的,只知道听从,哦一声便费劲地往季枝遥这边的椅子上爬。
到底是两年来第一次见面,二人都有些局促。相顾无言,又好似有许多话想说。
裴煦向来是不太爱说话,也不会说话的。季枝遥抬手将茶斟到他茶盏里时,他立刻注意到她指尖的红色,下意识伸手想触碰,之后又生硬地收回,只问:“手怎么了?”
裴知安抢答:“刚才娘亲倒茶不专心,把自己烫到了!”
“……”
季枝遥尴尬地笑了一下,点头,意思是正如他所说。
这话结束,殿内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季枝遥只觉得周围空气都凝固起来,很难熬。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开口时,耳边听到他温和的声音。
“离仪式还有些时日,这两年上京城中多了许多食肆。”他微顿,朝那小毛头扬了扬下巴,“他很熟悉,可以让他带你去尝尝。”
“对呀!”裴知安笑嘻嘻的摇头晃脑,“父皇经常带我出宫玩儿,娘亲想吃什么都可以跟儿臣说哦,我可以带你去!”
季枝遥看着他没忍住笑了笑,“你怎么这么可爱。”
“那当然!”
裴煦在一旁,虽是听着他们二人的对话,注意力却只在那一人身上。他一直在想,再见到她时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情绪,是欣喜,还是只觉平淡。真正见到,听到她和孩子一同聊天,他才发现那种感觉是踏实。
填满了看似坚硬实则空壳一个的内心,也让很多飘渺的情绪、事物落到实处。
“正好过几日我想在城里转转,听说这边也开了许多医馆,我正好去讨教一二。”季枝遥抱着裴知安,心情应当很好,和裴煦说话时,少有的面上带了悦色。
裴煦想也没想便应了,“只不过裴知安爱乱跑,出宫得带陈钧。”
“真的假的?”季枝遥低头捏了捏他鼻子,“你都干过什么事儿,能让你父皇把贴身护卫陈钧大人都留给你啊——”
裴知安有些不好意思,一抬头看到父皇那副“说起来就来气”的面色,顿时害怕地往季枝遥怀里钻。
一旁一直伺候小皇子的宫女趁机道:“去年上元节时,小皇子同陛下出宫游玩,被一旁的花灯吸引去。一转眼的功夫便不见了,陛下派人四处寻,最后竟是在河道里发现了他,小皇子玩水玩得可开心了。”
“……”季枝遥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小孩儿,干笑两声,“若是我在,你便等着被打吧。”
裴知安可生气了,委屈地说:“父皇就打我了……”
“打得好啊。”她自然地站在裴煦那一边,语气向着他的意思非常明显,“不打你,下次便不知道学乖些。”
裴知安一个人在旁边生闷气,不再参与他们的话题,背过身去幼稚极了。
季枝遥看了一眼,故意不搭理他,想了会儿,主动开口问裴煦:“近日朝中可还好?”
“一切妥当,眼下只忙着册封大典的事情。”
她点点头,之后故意说给某个生气包听:“若非宫中就一个小毛毛,这太子啊,还不知道谁当呢。”
她说这话只是想让小知安有些嫡子风范,可这话一出,两个人都不高兴了。
裴知安转过来,有些生气地说:“父皇说过不会有旁人!”
裴煦顿了顿,也极力为自己开脱,“不会有别人。”
她微愣了下,想不到他们两个反应这么大,之后尴尬地低下头,摩挲着茶盏边缘,“我不过随口一说……”
“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我不要兄弟姐妹,我只要父皇和母后对我一个人好!”
裴煦敏锐地听到那个字眼,随后抬手便给他的小手打了一下。季枝遥惊讶地抬头,“你打他干什么?”
裴知安痛得想哭,却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眼角已经要掉眼泪了,还在为父皇说话:“是儿臣又说错话了,呜呜呜,父皇没错,呜呜……”
季枝遥怎么听也没察觉他哪里说错了,垂眸有些心疼地揉着他的小手,一边轻吹着,一边安慰。原本他也没那么委屈,只是娘亲这样安慰自己,他突然没绷住,哭得越发凶。
她无措地抱着小知安,一面不知所措地眼神求助对面表情严肃的人。裴煦盯着往日怎么骂都绝不掉眼泪的小孩儿,心里气不打一出来!明明是个坚强的人,非要在此时装可怜。
“裴知安!”裴煦沉声叫他名字,这下好了,越哭越凶。
季枝遥连忙轻拍他后背,“好了好了,不哭了,都是你父皇的错,我们不理他了好不好?”
“呜呜呜,父皇好凶……”
“你自己弄哭的人,自己来哄。”季枝遥决定找到问题源头,把这个哭包丢给裴煦处理。这可不是他强项,可季枝遥发话了,他也不得不做。只好面色为难地起身,走到季枝遥这边,伸手把裴知安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