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要忘记这几人的存在,当初选秀只是为了应付朝中那几个老顽固,随便挑了几个塞进宫中,也没管她们背后的势力。如今回头看,倒觉得是给自己添了麻烦。
“宋梓淑以下犯上,留她一命已是开恩。”他的意思很明显,徐若娇的羞辱,也当是宋梓淑的“刑罚”之一。
季枝遥:“可若是陛下默许这样的行为,徐美人恐怕会误会你的意思。”
裴煦:“这有何可误会。”
也不知他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季枝遥用从前积累下的经验,耐下心替他分析了一通:“徐美人之前在宴席上冒犯陛下,一直到如今都没有得到召见。而人人皆知后宫中当和谐相处,徐若娇在你眼皮下反复羞辱位分在自己之上的婕妤,还没有被惩处。长此以往,恐会有引人误会的流言传出。”
裴煦抬手按了按额角,略有些疲惫:“孤不懂这能有何误会。”
“......”季枝遥缓缓呼出一口气,干笑了声:“误会陛下对徐美人有意,是因宠爱才纵容她如此做。”
裴煦一听,身子都坐得端正了了些,少有的语气急切:“孤何时宠爱她了,孤都对不上她们的脸。”
季枝遥不说话,只撇撇嘴,意思是“这我就不清楚了”。
“连她们叫什么都没记清楚,谁敢如此传谣,孤定会——”
“拔了他们的舌头,再用药毒哑。”季枝遥直接帮他将后半句说出来,随后眸光狡黠地看着他,“陛下,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裴煦将手中的玉坠放到桌上,清脆一响,长门宫中仅有的两个新侍人便立刻闻声跪下,以为公主惹怒陛下要责罚。
“?”
季枝遥不与他纠结没用的,随后绕回最初的问题:“总之要放任宋婕妤的事不管,陛下须得认真衡量。毕竟她们是你选秀选进宫中有身份的秀女,毫厘之间,便能引起其间暗流涌动。“
听完她说的,裴煦没有立刻想后续的措施,反倒对她如此了解后宫之事感到意外。
季枝遥低了低头,情绪不显:“我母亲曾也在后宫中生活过,宫中的女子为了争宠,做出来的事情总会叫人大开眼界。我不知道南月如何,只知我们缙朝是这样。“
见她似乎想起伤心事,裴煦便点到为止,不再问了。
裴煦:“传孤旨意,宋婕妤殿前失仪,出言冒犯,打入冷宫。徐若娇以下犯上藐视宫规,降才人,罚俸三月。”
言毕,一侧有太监小步往外跑去传旨,一刻都不耽误。
她要解决的事情处理完,便准备想往外走,可裴煦不这么想。这段时间他很少见她,每到夜里就寝,她已经睡得很沉。舍不得弄醒她,裴煦就会直接回书房将就一夜,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近来定下西澜使臣来朝的日子才结束。
好不容易能喘口气,他第一想要的就是和季枝遥待一会儿。
“之前让你读的医书可有认真看?”
季枝遥有些疑惑他这么问,但也回答道:“看了,怎么了?”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脖子,语气竟然被她听出一丝示弱:“最近太累了,能帮我揉一下吗?”
见季枝遥没有立刻答话,他补充道:“他们没你按得舒服。”
“......”
虽不知裴煦说的“他们”具体是谁,但从刚接触时,他便经常要让季枝遥给他按肩背。这段时日他的劳累季枝遥全看在眼里,便不再犹豫,走到他身后去。
他似乎比从前瘦了些,季枝遥伸手拉开他的领口,轻易看到他背后的脊骨。之前跟陈栢遇到,时常能看到他手中端着原封不动的膳食离开。问便是陛下没胃口,陛下不想吃。总之这人忙起来便什么都不顾,也不知何时养成的坏习惯。
“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季枝遥轻轻砸了一下他的后背,裴煦似乎抖了下,过了许久才说御膳房做得不好吃。
“你都不曾试一试,怎么说别人做得不好?”
“你怎么知道孤没吃?”
“看到的。”
看不到他的正面,季枝遥问完便继续用手肘在他肩膀处按压。她力气比较小,单靠手腕的力量是显然不够的,要缓解他肩背的疲劳,须得顺着手肘将全身的力气注入进去才可以。
她这边在认真给他揉散疼痛,裴煦却在想自己的事。
他发觉自己似乎对她的触碰和说的话越来越在意,方才不过是指尖碰了碰,他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面对敌人的刀枪利剑,他都不曾这样僵硬过。
更让他有些承受不住的是,颤栗过后,她轻轻摸了摸他皮肤,轻声问他是不是觉得有些冷。
“白天虽还是很热,可到了夜里也容易受风。陛下每日如此繁忙,定要保重好身子。”
裴煦喉中微滚了下,随后偏开头,“等西澜使臣来上京后,孤便能轻松些,最近身体确实有些异样......”
季枝遥:“那怎么办?陛下可有每日请脉?”
“不曾。”他无所谓道,“孤寻常并无不适,日日见太医的时间,孤可以再多读半卷书。”
她立刻将手收回,不再帮他按了。走到一边坐下,语气冷飕飕的:“既然这样,陛下也不需要我帮你。有这个时间,你还能多读一卷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