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所罗门温和地回应。
“启动吧。”
沈简最后看了一眼身后整整齐齐的下属,说。
第十秒,沈安突然上前一步。
沈简眼皮一跳,几乎瞬间便想起当时走上前一声不吭消失的墨义,手瞬间搭在剑柄上。
他承认,他拿走佩剑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担心这场历史重演。
然后沈简看着沈安笑了一下,神色温和地跪下,手抚在胸口,低着头。
沈安的神色十分虔诚,“先生,抱歉,我跪过,所以最后一次也还是我来吧。”
他顿了一下,抬起头。
“祝愿您武运隆昌,先生。”
沈安笑着说,“以及,希望我们晚点在地狱再次相见。”
第82章
凌晨1点33分, 所罗门正在启动,闪烁着呼吸红点。
距沈简到达……时间预估不良。
狂风暴雨。
黑色的云彩被揉成一团挤扁,被风拉着向四方撕扯, 远在地面也能听见的震耳雷鸣狂笑尖叫着敲着嗡鸣的铁锣。骤然而逝的黄色闪光交接而下。
宛如瀑布一般的雨落到无湮塔的玻璃窗上,像是被生生泼了一桶又一桶的水, 不停地洗刷着在坐干部的情绪。
他们谁也没有开灯, 只有微弱的天光透过来。
被海绵裹挟的呼吸迟滞的进出,露出一角攀附着余地的猩红堆积的厚重帷幔仿佛被窗外的风吹动, 隐隐约约飘动起来。杂乱却有序分布的暗红沙发上无声无息地停驻着无湮塔的灵魂。
他们彼此距离极其克制, 甚至不再相互对视。仿佛忍耐已久不能被侵占领地的雄狮, 只要踏入对方的势力范围便会发生无可挽回的冲突,硝烟与火药在每个人周身弥漫。
原因,很简单。
沈蓝河无声地小幅度扫了一眼身后几乎每分钟都要细微变换一点姿势的众人, 冷漠地垂下目光。
曾经,很久之前,以及不久之前, 直到现在, 他们都是随便拎出去一个便能在重重大组织挤压之下另立组织的怪物,手中的专利与研究项目拿出去一个都是大型组织倾尽一生也难以望其项背的顶尖技术。
每一个嫡系,甚至高级干部,乃至层层下沉的研究员,流淌而出的领袖魅力与高傲不比一个大型组织的领头羊少。
将他们短暂镇压下去,让他们看似安分地待在这里的唯一一个理由……
沈蓝河无声地嗤笑了一声,神情隐藏在黑暗之中, 一点都看不清楚。
但沈途却很敏锐地感受到了, 他看了一眼沈蓝河,眼神连一丁点都没有波动, 只是转换了一个停驻点。
他用已经外面被雷劈焦的树思考都知道沈蓝河在想什么。
先生已经很久没有像如今这样失踪过了,先生还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哦,拯救宇宙……拯救、宇宙。
沈途动作幅度很小地弯了一下唇角,不知道在想什么。
实际上,他应当管一管的,这种已经濒临崩溃的气氛。但是……
但是他们之间维持的上下级关系只是在沈简在时才能生效,剩下的无非是骑士与骑士之间无谓的荣耀争锋,换做谁也不能容忍对方踏入自己的领地一步。
换句话说,沈途现在也管不住他们。
于是沈途理所当然地放手了,很理所当然,保证不是他自己也濒临爆发的私心。
被警告的沈蓝河看了眼沈途,轻啧一声,从袖中探出一把微型柳叶刀,熟练而冷静地在自己小臂内侧划出一道血迹伤口。
往日长久保持绝对理智的嫡系抬了抬另一只手,掐进血流处漫不经心地堵住血口狠狠压了两下,才勉强强制自己不再继续想。
倘若没有意外的话,沈简到死都不会清楚沈蓝河从春到冬一直穿着长袖制服的原因,是因为蓝河在遇见他之前就有应激自残——他在医疗研究所工作,每日带着碘伏与消毒水的味道回来,这很好解释,不是吗?
幸好回来了。
医疗部的负责人扣了扣伤口,仿佛随意一般想着。
倘若真的再不回来,他们便真的忍不住、给他们的领袖找点事干了。
——这里远不像与他们的领袖通讯中表现出来的那么宁静平和;每个嫡系在通讯看不见的地方都长久的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
如同沈简所想的那样,他的部下已经到了风一吹便能吹散的地步了,但却并非是沈简想象的那般……简单。
从沈简走之后,随着时间的长久逝去,他们越来越沉默,沈安不再坐在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很长时间在封闭的领袖室门口站着,面无表情。
沈安当时靠着领袖室的大门想了很久,终于想清楚了一点。
他们不是失去沈简不能活。
而是失去沈简活的不太好过。
“幸好回来了,先生。”
又一阵涮洗玻璃一般的瓢泼大雨慢下来之后,几乎坐在最前面的沈温言出声打破了摇摇欲坠的平衡。
他的声音很轻,但距离他最近的沈修竹却想被触动了脑内神经一般神经质地抽动了一下手指,猛地睁开眼声音嘶哑,“等他回来再说话。”
“你们在说什么。”沈温言的神色十分平静,他缓缓扫了一遍全场,最后将视线停顿在闭着眼撑着脑袋始终一言不发的沈安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