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A区最安全的藏匿方式了。”沈简温和地解释,“本区最昂贵的材料便是混凝土芯。”
“哦。”沈途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对于领袖知晓自己并没有在资料上看过的东西丝毫没有感到惊讶,“那么,我需要再说一次:操纵台死的不冤。”
沈简迈步的动作顿了一秒,但很快便接上了。
领袖微微侧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属,半晌轻笑了一声:“事实上,大家都不冤。”
“如果无湮塔有一天死去,那么无湮塔也不冤。”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下属脸色纷纷变了,几乎全部侧过头,下意识地摆出不愿意听见这种话的姿态。
沈简有点无奈,但他只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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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祂模拟的场景是领袖室,但沈简并没有坐在领袖的位置上,最开始,坐在那里的是【许因墨】。
沈简站在曾经许因墨站着的地方。
花纹不甚清晰的地毯吸附了领袖所有冰冷的思考,他很冷地看了一眼微笑注视着他的【人】,平静地想,倘若许因墨还能在一切结束之后活下来,那么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震惊后惶恐万分地跪在地上请求沈简不要放弃他。
……以身坐上领袖的位置,即使那时候并非是自己的意识……
沈简简直怀疑这位【世界意识】折磨的是他的心态,还是许因墨的心态了。
当然,对方这么做是有效果的。至少在第一眼看见许因墨的时候,他的确产生了一点无法控制的微妙情绪。这并非来自祂的挑衅,而是刻在骨子中的领地感。
一种、地位反转而带来的不适。
沈简瞥了一眼对面的【许因墨】,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冷漠地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对方笑吟吟地坐在那,几乎与沈简记忆中的人毫无二致,似乎对接下来即将进行的唯一一场谈判胸有成竹。
很显然,这位世界意识从未想过自己失败的可能性。
祂十成十像是当初墨义模仿沈简的表情,眼角弯起,麻木的嘴角牵起笑容,“如何?你知道的,你们的宇宙快要像是这间房间一般坍塌、身陨了。”
祂张开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水波涌动。
标本上的蝴蝶挣扎着煽动被钉在相框中的翅膀,撕裂了自己柔弱漂亮的武器,将锋利的骨刺刻在墙壁之上,炮火斜斜地擦着沈简的发丝而过,在他脚边的地毯上灼烧出诡异的黑洞,无底深渊让人呕吐的欲望无限扩大。
层层扩大的黑白叠加圈层球体旋转着向沈简接近,如同测试压力的图片,从四面八方涌来脑海,沈简恍惚了瞬间,睁开眼看却还是正常的领袖室,如同被人狂甩了一千圈的恶心长驱直入脑神经,直接从最根本的地方隔绝了一切解决方法。
神明肆意地展示自己不同于弱小世界的新技术,祂急于向这个异世界的敌手证明,哪怕自己的本体只能笨重地落在一片废墟之中,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他湮灭。
沈简直视着那些人脑最恐惧的东西。
他连动都没动,平静地排空了脑中一切所想的有关事项,注视了【许因墨】一会,弯起唇。
他想,他或许知道这位“神明”掌握的技术是什么了。
一种依托脑神经、通过神经电流和他们不曾涉及的其他技术所模拟出来的元宇宙,并且是……
半、成、品。
这种技术,甚至不能突破沈简大脑自动形成的习惯性防御。
沈简简直无法控制自己从心中涌上来的喜悦。
他的指尖都有些颤抖,强烈的希望从四面八方,远比熟悉的恶心感更快将他包围,他几乎想要笑出声来。
但领袖勉强忍住了。
“或许,你并不清楚,人脑持续长时间集中思考所带来的痛苦有多大。”沈简压抑着呼吸注视了一会祂,干脆利落地移开了视线,似乎连视线都不愿意放在那人身上,坐在小沙发上,对潜意识中能够逼疯一个人的眩晕感无动于衷。
祂怔了一下,似乎对沈简现在还能理智清晰地思考感到震惊,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
“作用于生物大脑神经或者智慧支配范围的技术,怎么可能会失效?你是想说这么吧。”沈简垂下眼,双手交叉叠在膝上,厌烦地侧了侧眼。
不顾那边人豁然站起来的动作,领袖简直有些好笑:“或许这些眩晕与疼痛已经长时间持续在一个人的脑子中很长时间了呢?”
“不可能。”【许因墨】此刻面无表情地像一个机器,祂疯狂地搜索近千年所有案例,最终斩钉截铁地咬牙,“我的数据库中,从未有人会在精神领域赢给我。”
怎么会有生物能够做到那种地步?!
祂机械地计算着,智慧生物的极限也不过停滞于精神研究之前!
领袖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再没有对此发表什么见解,仿佛真的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现在有了……不过,这并不重要。”
他说的很轻松。
仿佛从无湮塔睁开以来,几乎无时无刻不处于精密计算下的大脑从未整夜整夜地计算奥术公式与研究数据,仿佛他从来没有无数次从床上坐起来再次靠批改文件强制维持大脑思考的速度,又或许从来没有对所有人隐瞒自己一日高于一日的头痛与呕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