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济堂是全帝京最好的医馆,自然是有的。”药童点点头,“小的明白了,请夫人过来吧。”
她们一路跟着他,往悬济堂的深处走了走,越过一道精巧的石桥,药童停在了一间盈满了药香的小阁前。
“柳大夫就在里面了,眼下恰无病人问诊,夫人直接进去便是。”
青杏点了点头,轻轻敲了敲门,便进去了。
屋子不大,却暖融融的,陈列着笔墨与药书的桌案后,坐着一位素雅衣衫的女子,见有人来了,她将长长的乌发随手盘起,给了一个温和的笑。
“夫人坐,可有哪里不舒服?”
这位柳大夫瞧着倒是平易近人,多少缓解了些她的紧张。
“我……”她低声犹豫着,“有懂医术的人,曾猜测我有体寒之症,我便向您来求证一下……”
柳大夫面上表情极为平静,仿佛见多了一般,自然地拽过她的手臂搭上了脉。
看了脉象,又在她身上简单查验了一番,柳大夫重新坐了回去。
“的确有。”
她脑中一懵,额头微微渗出汗来:“那……那严重吗?”
“算是比较严重的了,为何拖到现在才来看?”柳大夫抬手写了药方,“夫人幼时当是被严寒所侵,此后多年未当回事,经年累月下来多少会加重一些。”
“这体寒之症平日没有觉得什么,但对于我们女子而言却是要命的东西,也有不少女子像你一般,或是家里疏忽失察,或是自己不当回事,婚嫁之后才吃了苦头。”
青杏喃喃地重复她的话:“婚嫁之后……”
“嗯,都是女子,我便直说了。”柳大夫点点头,语调温和了些,“夫人寒气入体,极难有孕,精心调理也未必可以怀上,此件事,夫人该早做打算才是。”
她指尖用力掐住了掌心,整个人微微发着抖。
“早做……打算?”
“夫人衣着打扮不凡,是达官贵人家的正妻吧?”
她讷讷地点点头。
“我在这里为人治病多年,见得多了,这贵人家的女子无所出,绝大部分都是被休弃的。”柳大夫轻轻一笑,“故而有不少正妻为保地位,主动为夫君抬了几房小妾延续血脉,最终倒也相安无事。”
“……”
她指尖掐得更用力了些,几乎要掐出血来。
“好了好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见她反应强烈,柳大夫也将声音放得更柔和了些,“这各家呢有各家的情况,夫人年纪也不大,回去与夫君商量商量吧。”
说罢,她起身向门外引了引。
“这药方已然开好了,第一服我已吩咐人去煎,稍后送到左手边的第三间房里,夫人先喝一次,若没什么事,之后自行在府邸里煎药便好。”
“好,多谢你了。”
青杏终于松开了一直紧咬着的唇,细细看来,那唇瓣上微微往外渗着血珠,想来是被人用力咬得厉害。
她示意银朱将银钱奉上,转身往院里走去。
“小姐、小姐……”银朱付了钱,连忙追上来,“小姐,您等等奴婢呀……”
她小跑几步追到她身前,这才发现青杏已经哭了。
“小姐……”
银朱讷讷地唤了一声,扶着她坐到了院内的石凳上。
“您别哭了,奴婢听着心疼,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摊上的,真的不怨小姐……”
“银朱,你帮我去府衙看一下,和离需要什么手续吧。”她眼眶上深深地红了一圈,“我跟他和离。”
“这、这昨夜才刚成了事,怎么今日您就提和离啊。”银朱听得慌了,“方才大夫也说了,精心调理只是未必能有孕,只是未必,她、她也没有把话说死啊……”
她匆匆抚着她哭得发抖的后背。
“您别冲动,还是同殿下商议一下,殿下那么那么爱您,您也是知道的,奴婢觉得他根本不可能就因为这个不喜欢您,小姐别胡思乱想了……”
“那要怎么办!”青杏低低地喊了一声,“当个大度的正妻,给他抬几个人进府吗?不可能,我心眼小,我接受不了,我宁愿现在就跟他和离了,我也落个安生!”
银朱愁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小姐……奴婢也从来没听说殿下喜欢孩子啊,您与殿下就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真的也挺好的。”
“那他王爵之位传给谁啊!”她什么也听不进去,“早知道我就不喜欢他了……我喜欢他干什么呀,我早就说女子一旦动了情就会完蛋,你看看我是不是完蛋了,老祖宗的诗句明明就是很有道理的……”
饶是劝了许多句,她仍是委屈难过得紧,还想说些什么,却骤然迎着风打了个喷嚏。
“太冷了小姐,我们别在这了。”银朱见状,赶紧将她往屋里领,“天色不早了,咱们喝完药得快些回去了,殿下虽从来不派人盯着小姐的行程,但回去太晚他肯定是要出来找的。”
“我不想回去……”
银朱硬拽着她,依言进了那左手边的第三间房,房中的桌子上放了三只碗,一碗已经被上一位病人喝过,却没来得及收走,一碗药汤是清的,最后一晚却是黑漆漆的。
银朱环视了四周,有些疑惑:“这哪碗是我们小姐的呀?怎么也没个药童,这喝错了他们能担得起责任吗?”
“肯定是清的呀。”青杏小声嘟囔一句,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模样,“那碗黑乎乎的看着跟毒药一样,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