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本王没有杀你。”
少川微微渗出些冷汗。
或许是因为小姐在他心中不甚重要,不值当为此杀一个亲信,也或许是若当真杀了自己,小姐的处境便会更加危险。
他猜不透殿下的态度,但无论是什么,自己终究是逃了一劫。
“吩咐下去,将本王的庚帖再拟一份,明日本王带她入宫退婚。”
少川怔了下:“殿下当真要退婚?”
“走个过场。”沈行钧面上无波无澜,“在本王府上住了这么久,领着例银拿着吃穿用度,长大了就想走,哪里有如此便宜之事。”
“殿下是想……将这亲顺水推舟地成了?”
少川试探性地开口。
“这样王府有了主母,自此您便可顺理成章地推拒所有朝臣,无需将婚事与朝政扯上关系,毕竟这些大人们,又有几个肯拉下脸让自家千金做个妾室。”
“你向来聪颖。”沈行钧淡淡应着,“所谓的父母之命不可违,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理由。”
“属下明白,殿下并不想让自己无论在朝或是回府,都身处尔虞我诈之中。”少川抬手为他摆好笔墨砚台,“只是……小姐性子单纯可爱,属下本以为殿下会喜欢的。”
“想多了。”沈行钧伸手拈起了一支狼毫笔,“青羽箭之事,你也不必查了,入宫之后,自会明朗。”
他口中随意说着,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掌心那阵莫名的熟悉感,惹得他有些心烦。
“是。”少川恰在此刻又开了口,“殿下吩咐每隔三月便向您答复寻人的进度,如今又是三月之期,只是属下无能,依旧还是没有殿下当年出宫路上,遇到的那位小女孩的消息。”
顿了顿,他又道,“多年过去,她应当也已长大成人,给殿下擦手的帕子又早被殿下丢到了路边,实是很难有线索。”
说罢,他微微低了头,没有敢去看沈行钧的眼睛。
随主多年,唯有此一件事,他始终办事不力,给不出一个答复,并非他为此推卸责任,不知姓名、不知来历,也没有信物,如此寻人,实如海底寻针。
只是他也一直不太清楚,殿下为何非要寻得此人,即使是在殿下杀完人回府的路上撞见了,约摸着一个小孩子也记不清,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吧。
“嗯。”沈行钧倒也没有怪他,“查查青杏吧。”
“小姐?!”少川手上动作一滞,“您觉得小姐是那个孩子?这怎么可能……”
“殿下。”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守卫略有迟疑的声音,“府上那位小姐求见您,属下要让她进来吗?”
沈行钧缄默片刻,方道:“进。”
青杏换了身月白色花鸟纹袄裙,低着头走进来,却只敢在门口站着,手中不知道捏着什么东西。
等了一会,他皱了皱眉:“有事?”
“有的。”
她声音甜丝丝的,忽然鼓起勇气小步小步跑过来,将手中的小白瓶子往桌案上一搁,语速快得很,“谢谢殿下救我,我不知道怎么感谢,只能送一瓶药来,希望殿下快些好起来。”
不等他说话,她又急急跑出去,从银朱手里端了几块梅花糕来,也一并放在他桌上,视线所及之处,她瞥见桌角上有一份奶糕。
“我...我又做了一些,也给殿下吃,请殿下不要嫌弃。”
“杏杏告退。”
她跑得快,腰间别着的小铃铛清凌凌响了好一阵,才慢慢听不到了。
“……”
沈行钧看着桌上的东西,微微有些愣了。
少川大着胆子玩笑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又把小姐吓成这样。”
他默不作声,待了片刻,才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拈起一块卖相比之前好些的梅花糕。
咬下一口,他神态如常。
“下去吧。”他向一旁吩咐道,“把这端走。”
“殿下不吃了吗?”少川俯身托起那白瓷盘,“殿下一贯喜欢吃这些甜点心的。”
鲜少有人知晓,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桌案上总摆着的各式点心,并不是世人眼中的装饰,而是……
他真的爱吃。
“赏你了。”
少川自是想尝尝小姐的手艺,闻言有些欣喜道:“谢殿下。”
踏出屋门那一刻,突如其来的日光与雪相映,有些灼眼,少川刚一适应,便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他神色变了变。
豆泥未磨好,红豆入口尚有些硬,也不知是否忘了放糖,除却糯米粉本身的清香之外,再无其他味道,完全称得上是寡淡无味。
他蹲在地上,欲哭无泪:“小姐,真的好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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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从主院跑出来,大大地松了口气。
“怎么了,小姐?”银朱关切道,“奴婢看殿下对小姐并不像对旁人那般凶残,又出手相救,还道小姐该和殿下关系近了呢。”
她使劲摇摇头:“刚才我进去的时候,感觉空气都凝固了,可吓人了。”
“殿下不肯请医官,许是少川大人在劝吧。”银朱想道,“难怪大人送小姐回来的时候,急匆匆地就要走。”
“为什么不请呀?他都受伤了。”
“好像一直都没有请过……奴婢也不敢妄加揣测。”
“也不知道我给他的药他涂不涂。”青杏苦恼道,“本来想去药铺买新的,那些护卫怎么说也不让出去,只能从院里找一瓶了,还好苏嬷嬷心善,肯再借膳房,要不连做梅花糕的食材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