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还不是他说了算。
她气鼓鼓地抬起头,沈行钧依旧稳稳立在原地,薄唇微动,似是还在品尝她那颗糖葫芦,可四周围过来的女子竟是越来越多,拉着手将他们围了个圈,个个脸上都露出神往的表情。
“你快看呀,咱们祈林何时有这么好看的男子了?”
“他刚刚吃了那个小姑娘的东西诶,不会有主了吧……”
众女子议论纷纷。
有一大胆的上前主动来问:“小妹妹,你旁边的是哥哥还是夫君呀?”
青杏哼了一声:“是哥哥。”
那女子面上一喜:“妹妹,那你可有嫂嫂啊?”
“有啊。”她扬声道,“我有十八个嫂嫂呢,个个长得都好看,你要做我第十九个嫂嫂吗?”
沈行钧唇角微抽:“……”
“算了算了……”
“瞧着挺好看的,怎么这样啊,真是的……”
众女子一哄而散,面上尽是嫌恶。
“不错。”沈行钧睨过去一眼:“你算是将我的名声与清白都毁掉了。”
她眨眨眼:“难道不是从‘活阎王’叫响的时候就毁掉了吗?”
他俯身轻笑:“胆子越来越大了。”
她捂住了嘴。
她好像确实胆子愈发大了。
从何时起呢……从沈行钧看她的眸中渐渐有她看不懂的情绪开始吗?从她对这桩婚事不再那么抵触开始吗?
可是她只是一介乡野弃女,做他挡姻缘的工具都已经算高攀了,况且工具用完便会丢了,她其实应该早谋出路才是,到时被休弃也不会闹得很难看。
许多人都说他是一个薄情之人,他对她好,或许只是为了让丞相府死心,也或许单单只是因为他人还算不错。
寒风袭来,冰凉入骨,将她这几日的欢喜吹散,吹得她脑袋渐渐有些清醒。
待丞相倒台,她大抵也是要离开的吧。
这不是属于她的日子,她不该习惯。
“冷了。”沈行钧抬袖为她挡了挡风,“回去吧,少川与银朱应当都已经备好饭了。”
“好。”青杏敛了不安的情绪点点头,又摊开手,“可是我刚刚还买了两张天灯的许愿纸……除夕夜都是要许愿的,我们放了天灯再回去吧?”
“陪你。”
沈行钧轻轻颔首,随着她走到文墨摊前借了笔墨,又寻了一处寥无人烟的僻静处,负手立在一旁,看着她持笔点墨。
青杏见周围没有人了,好奇道:“殿下不许愿吗?”
“本王从不许愿。”沈行钧低头抚了抚那张大红洒金的纸,“本王没有愿望,任何事情,本王都可以靠自己实现。”
“人不可能没有愿望的呀。”她抬起头,眼底清澈,“只要活着,就有所求,只要有所求,就有愿望。”
“……好。”
跌入她那双干净的眸中,沈行钧心下微动,终是接过了笔。
他刻意去挡着,青杏看不清楚纸上的字,只能勉强看清他的笔势。
一横,一竖,一撇,一捺。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
一竖,一横折,又一横。
沈行钧身子又刻意偏了偏,之后还写了什么,她就完全看不到了。
她撅撅嘴,垂眸专心去看自己的红纸。
要说愿望,她有很多愿望,比如想买好多件漂亮的裙子,想吃烤得喷香的肉,可若说许多年来都未变过的最大的愿望……
大概还是想有个家吧。
想在这偌大的世间,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有一个归宿,有一盏始终等着她的灯。
笔尖微动,她工工整整地写下了四个大字——
“余生安居。”
她小心地将红纸折好,转身便看到沈行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问道:“系到灯上?”
“对。”她取出一截红线,一点点系过去,“就像这样,然后这样……”
沈行钧跟着她学,待到终于系好,他微一抬手,两盏天灯便一同跃上星星点点的夜空。
温柔的微黄光线透过薄薄的一层花鸟绸纸,遥遥挂在天际,两盏天灯下系的红纸经风一吹,时而纠缠在一处,时而又远远分离。
他与她并肩相望,都没有说话,那寄托着心愿的灯盏渐行渐远,渐渐消失在漫天明亮的星斗中,皎洁的明月中,淡淡的云层中。
趁她专心闭着眼,双手合十地许愿,沈行钧不动声色地侧目看了她一眼。
他的确从未许过愿,这是他的第一个愿望,大抵也是唯一一个愿望。
与她有关。
遇到她之后,他方明白,人活着,的确是有所求的。
那盏灯下的红纸里,藏着他不知如何宣之于口的喜欢,藏着他笨拙的期冀,藏着他最大的情绪波澜。
他有时候会想,就这样维持现状也好,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会一直在他身边,他可以将她喜欢的东西尽数搜罗来,可以保护她不受风雨侵袭,可以名正言顺地推开一切不知死活凑上来的男子,可以顺理成章地与她生死同寝。
就这样,也好。
可他并不知道,他的小姑娘——
对于他们的婚姻,已然偷偷打了退堂鼓。
作者有话说:
(放个大喇叭在王府门口)再不长嘴媳妇就跑啦!再不长嘴媳妇就跑啦!再不长嘴媳妇就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