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步伐变得很快。
隔了一个楼梯口的高三一七班,涌出来几个笑得灿烂的学生, 男男女女混杂。
他们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借着玩闹的名义,其中一个短发齐耳的女生跟旁边的中分女生对上眼神,狡黠一笑, 朝前快速的走过去,故意用肩膀狠狠地撞了江莺一下。
江莺没来得及躲开她这一下, 身体控制不住地往后一趔趄,没来得及站稳,背上就不知道被谁恶狠狠地推了一把。
“干什么啊!臭死了!”
那短发女生大声喊了一句,厌弃地盯着眼前脸色刷白的女孩儿,嫌恶地拍了拍被她撞到的地方,捏住鼻子后退几步。
风雪严寒交缠,扑在江莺的身上,挤进骨缝里。
她僵在原地,缓缓地抬眸,眼底发红,环视一圈,脸发白。
周围的每一个学生都表现的若无其事,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不存在,无声地透露出恶意,似是无尽的黑暗深渊拉住江莺往下掉。
这些眼神像利剑,刺入身体,静默无声。
江莺耳畔的声音变得模糊,虚幻,有一种被攥住的脖子的窒息感。
许霓提着奶茶,哼着歌,一拐过楼梯。
她就与江莺对上视线,脚步停下,眼神打量一番,变得冷嘲。
江莺凝着她。
直到许霓先移开视线,走过台阶,从立在楼梯道口的她身边走过去。
高三一八班门口,站着越来越多的学生。
在教室里靠墙位置,陈年坐在那,安静的写数学卷子,似乎外面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
许霓坐在他前面,拢了一下头发上的雪水。
陈年放下笔,声音很轻地说:“怎么样。”
“挺爽的,就是这些事早晚都会传到那个疯子耳朵里,”许霓转过身,笑了一下,“我这有个人说不定能帮上忙。”
陈年问:“谁?”
许霓拿出手机,找到聊天记录,递给陈年。
“这人职高的,叫孙柏。以前跟在李北屁股后,现在被踹了,心里可不带劲呢。”
陈年沉思片刻:“我考虑一下。”
许霓愉悦地耸耸肩,无所谓地转身。
一想到刚才江莺破防的样子,就忍不住勾着唇笑。
教室外,无数个眼神停在江莺的身上,低头避开所有的人,脚步加快离开致远楼,走出校门,站在四通八达的大路口中间。
雪静静地坠,家长嘱咐孩子好好学习,骑车离去。
暗巷口,李北立在雪里,眸光专注与江城一中校门口的女孩儿身上。
江莺停滞好一会儿,才记起。
她要去的地方是隐藏在小巷子里,没什么年轻人愿意去的老式理发店。
走得不快不慢,迎面撞来的雪融进发间。
丝毫没发觉到身后跟着一个眼神冷淡,暗藏汹涌危机的黑衣少年。
他的身上落满白雪,紧盯着前方女孩儿的背影。
无声地狠戾,阴翳在李北的眸子里晕开,几乎是想杀人一样的不悦。
走走停停,在一个巷中巷的拐角。
江莺倏尔站住,无法遏制的大口呼吸,眼里升起水雾,手扶住墙,死死的扣紧。
那些人萦绕在身边,一点一点抓紧她的一切感官。
人类的本性是聚众,一旦开口子,就像是闻见荤腥的凶兽,争相撕咬猎物。
李北停在她的身后,将她整个人拢紧怀里。
江莺蓦地一愣,呼吸间有淡淡地薄荷味儿袭来,诧异回头,落入雪色中少年疾冷压抑的漆黑眼眸中。
“李北?”
她的尾音发颤,不可置信。
背阴的光影里,李北压住暴躁,垂下眸,冷淡又克制的吻落在江莺的耳尖,嗓音涩哑:“江莺,你哭什么,又是你的错。”
他的声音熟悉又低调,江莺挤压的情绪汹涌的像是升潮一样,海浪猛击着礁石。
李北下颌绷紧,把她转过来,轻柔地吻掉她无声坠落的发咸雾珠。
细碎的雪愈发的大,淹没她与他来时的路。
在老式理发店洗完头,江莺向老板娘借了个皮筋。
将那个翻着酸臭的黑色皮筋扔到垃圾桶里,扎了一个高马尾。
结完账,江莺走出理发店。
冷冽的寒洌凛雪卷来,灰白色调占据上风。
江莺转身关上理发店的玻璃推拉门,微微抬眼,对上路对面靠在屋檐下水泥墙壁上安静又冷寂的少年的淡漠视线,骨节分明的冷白指间把玩着一个空的铁质薄荷糖盒。
江莺怔忪,慢了几秒反应过来,扯动嘴角笑了下。
檐下折射出的阴影下,李北的眸子黑沉一片,映着女孩儿苍白的脸,难掩暗色的眼眸,以及那抹勉强刻意的笑。
微风袭过,吹开他的发丝下,透出的眉峰冷劣,戾气横生,银色的Y字母耳钉微闪,下颌线拉紧,唇齿间没嚼碎的薄荷糖粗劣地滚过嗓子。
隔着不算多宽的路,他与她对视几秒。
李北抬步朝江莺走来,修长的身影完全笼罩住她,微垂下眼,身上裹挟淡淡的薄荷味儿,薄唇间溢出的声音比过耳的风还沉冷。
“江莺,你不乖。”
江莺移开视线,抿嘴:“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