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妈妈看不懂。
眼见陈季看了半天也不说话,女人紧张起来:“陈老师,他画的怎么样。”
陈季勾起唇角:“非常好。”
徐之远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女人的脸上也终于有了表情。
陈季:“我初三回来,初四就可以过来上课。”
“徐之远。”陈季喊他,“你想考哪个大学。”
他抿了抿唇:“京大。”
“保持这个水平,你一定能上。”
听她这么肯定,他并没有表现出开心的表情。
她察觉到:“你文化课成绩怎么样。”
他低下头,声音不大:“不好。”
深吸一口气。
“文化课很重要。”
“嗯。”
好好学习提高分数诸如此类的话陈季觉得没必要多说,心里都有数,鸡汤说多无用,还得自己想学才有用。
女人插话:“老师说数学很重要,已经给他报补课班了。”
陈季以过来人的经验之谈说道:“如果是几十个人的大班完全没必要上,补习班是针对于成绩已经很好想再提高的人,他现在需要补的是最基础的知识。”
陈季想了下:“这样吧,初四到开学之前,让他早上八点左右就过来,我辅导他。上午文化课,下午培训。”
女人掏出一个手帕。
手帕里包着钱,每一张都是崭新的。
“我们虽然不富裕,但该给的钱是要给的,不然心里也过意不去。”女人笑起来眼角皱纹明显,“我也不知道一节课收费是多少,你数数如果不够下次让他带过来。”
上次跟她聊天,她说自己是80后,明明四十刚出头的年纪操劳的像五十多岁,黝黑的皮肤,皴裂的双手,平时就是一身旧衣服外面系个洗掉色的罩衣。
今天她穿了一条裙子,还涂了淡淡的口红,明显特意打扮过。
虽然裙子款式有些过时,但这衣服或许她平时都舍不得穿。
在京城一节美术课至少要三百起,高中生集训几个月要几万,如果进入好的集训机构和班级费用能高达十万。
女人给的那些钱可能连零头都不够。
陈季猜测平时徐之远去的或许压根就不是专门的集训机构,就是平时上课的画室。
不是她不努力,而是这已经不是光努力就可以成功的时代了。
包括徐之远。
天赋有用,但他走的是艺术路。
这个社会善良的人好欺负。
同样的。
画的好,但家庭条件不好的考生最容易被人盯上。
美术考试的水很深,十万或者二十万,那幅画就会轻而易举的改名换姓。
而被顶替的人,哪怕知道自己被顶替,可没有证据,无从申诉。
家里有条件的,复读一年,没条件的,只能认命。
这不是讲理的社会,而钱就是万能的。
她的画当年就差点被人掉包,这事是因为陈儒忠介入才没能让顶替的人得逞,他动用关系,最后直接一锅端,把收钱的评委还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送进去蹲了好几年。
这就是陈季收他的另外一个原因。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若陈季保不了他,还有周柏寒。
人都有尊严。
钱多少是一回事,如果陈季不收这钱,那不是帮助他们,而明目张胆的可怜同情。
可怜的目光会让人自卑,尊严是他们身上最后一张体面的底牌。
她接过去点了点张数,笑盈盈道:“钱够。”
女人也跟着笑:“我知道你是在骗我,但谢谢你愿意收下这钱。”
男生的画笔最短的和小拇指一个长度,最长的也不超过中指。
陈季拿了一套新的铅笔,当晚没给他,自己拿着小刀一根根削好放进他留在那的画箱里。
善良就那么回事,何况陈季也没觉得自己有多善良,她没多大本事去帮助别人,但又见不得淋雨的人。
过去的她会直接把自己的伞给对方,但现在她会买一把新的伞给别人。
因为经历太多,人总会忘了要先爱自己。
——
削笔的时候沈书黎打来电话。
知道她马上要走,想要春节前再见一面聚聚。
地点是宋览洲的酒吧,她正准备说自己打车过去,她说自己马上到画室楼下。
“我要是没答应你这不是白跑一趟。”
“不会白跑,有我这个粘人精在,肯定把你烦到必去不可。”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宋览洲那个不会说话的狗说我是烦人精,明明我们家燃燃说我是可爱鬼。”
“可这两个称呼怎么都有点奇怪。”
“明明是爱称,可爱鬼是夸我鬼马可爱。”
陈季宠溺笑。
她很羡慕沈书黎。
羡慕她有得不完的爱,鬼马精灵有自己的个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哪怕说错话也没人责怪。
如果陈儒忠不变心,她也会是京城上层圈里的大小姐。
沈书黎自己开跑车过来,见到她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想死我了。”
车里点了奶茶蛋糕:“都是我近期吃到最好吃的,路程有点远,你先垫垫。”
知道陈季因为画画久坐腰不舒服,还准备了腰垫,给她打开车门,露着牙齿笑着说:“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