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余烬的手一直在抖,冷汗浸满他温暖的掌心。
她不愿意。
沈宴笙迅速意识到这件事,他平静的注视着余烬,拨开她被汗浸湿的发丝,那表情分明是抗拒且厌恶的。
他发现自己像个无耻的强盗,生平第一次如此难堪。
沈宴笙后悔曾经提出的要求。
他将气馁藏进心里,装作无所谓地说:“你睡吧。”
“不用害怕了,以后我住隔壁那间主卧,不会勉强你跟我睡在一起。”
余烬听见脚步声远去。
她维持着片刻前的姿势,睁眼躺在床上,装出的那点儿恐惧荡然无存,事情还在掌握之中,她早猜到沈宴笙不屑于为难自己。
偷来这三年已经占了很大的便宜,她不敢放纵沉沦下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余烬抚摸着被吻过的地方。
一夜过后。
两人比初次见面还要生疏。
沈宴笙担心自己更招余烬讨厌,余烬认为自己不该过于贪婪,她知道沈宴笙总有一天会后悔,不想让他对自己的厌恶更深。
周应麟三人发现,沈宴笙对于结婚的憧憬,仿佛只是昙花一现。
他们既没见到传说中的嫂子,也没再听他说起过相关的所有事。
至于那张结婚证。
他们更是想问又不敢问,小心翼翼的保持着好奇,等待一切风平浪静,沈宴笙愿意告诉他们的那天,只是谁也没想到那天这么难等。
别墅里的生活很平静。
余烬每天奔走在去医院的路上,又尽可能在沈宴笙回家以前到家,她偷偷在别墅里装了摄像头,用来监视沈宴笙什么时候到家,什么时候出门,然后装作不经意下楼偶遇。
——早安,晚安。
他们能说的话不多,不过是一次次重复问候,像这栋别墅里的寻常租客,每次开口都如例行公事一般,但一天也没有落下。
沈宴笙仍不死心,他尝试跟余烬约会,可她总找借口推脱。
他渐渐在相处中摸到规律,发现只有在长辈面前时,余烬才会跟自己亲密一些。
所以总找借口打电话回沈家,让母亲跟妹妹约余烬回家吃饭,最好还能在家里留宿一晚。
尽管跟余烬同床共枕这件事,可以称作甜蜜的折磨,沈宴笙依然甘之如饴。
没有工作安排的周末,沈宴笙会陪余烬一起去医院,有时是简单的探望,又是会留在病房里陪余至音看电影,聊音乐,想方设法找些给她解闷的东西。
日子不声不响的过去。
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他们并没有很久以后的将来,克制的感情之后,是两颗不舍得分开的心。
然而,那一天还是要来。
第163章 番外:烬笙相亲7
余至音走的那天是立春,她不想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时间浪费在医院里,所以在春节前回到余家老宅,那时她已经没力气走路,睡着的时候比醒着要多。
那阵子沈宴笙陪余烬住老宅里,余家人多,心思也杂,很多人打着探病的名义过来试探。
余烬冷冰冰的将所有人拒之门外。
沈宴笙走在园子里,无意间听见不安好心的人议论,说她太过冷漠,这种时候也看不出多难过的样子,完全没有寻常人该有的感情。
他们怀疑余至音去世时,余烬甚至不会为她掉一滴眼泪。
但那是错的。
沈宴笙想,人的感情不该用眼泪来评判,有些人的悲伤是无声的。
三十那天余至音精神很好。
江月荻来看她时,还能打起精神说话,她目光中带着请求,即使没有言语,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能表达她的心愿。
她希望沈家人能善待余烬。
江月荻拉着余至音的手,让她千万放心。
沈宴笙送江月荻出去时她很难过,她心软,又是做妈妈的人,很理解余至音心中的不舍,想着想着还偷偷抹了把眼泪,直到回家以后才被沈舒宁哄好。
余长策总在余烬出门时过来,两人次次都能错开。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余烬相处。
“爸。”余至音声音虚弱,坚持着说完一长段话,“等我离开的那天,你不要来送我,我不想让你看着我正在死去的样子,那太残忍了。”
“就当我出了趟远门吧,我会回到妈妈的怀抱里,像小时候那样让她给我编辫子。”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生老病死,春生秋杀,都是非人力所能抗衡的事。
下葬那天余烬果然没有哭。
沈宴笙没听见声音,却能感觉到许多指责的目光,想也知道他们背地里会议论什么,仿佛不掉眼泪便是一项罪大恶极的事。
可这那些虚伪的哭声里,有多少人是真为余至音难过的呢?
所有事情了结以后他们回到车上。
余烬靠着座椅靠背没有说话,安静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青山倒映在她眼瞳里,凝结成巨大而沉重的阴云。
父母是隔在孩子与死亡之间的一座山。
可这并非她第一次面对死亡。
窗外开始下雨,雨点噼里啪啦的打在玻璃上,像是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此刻倾盆落下,宣泄着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看起来像一只孤独的游魂。
阳光里的日子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