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祈看了沈觅一眼,见她也在朝着望舒亭看,他摸了摸鼻子,讪笑。
“不是外人,那是我慕容家的暗卫。我常入宫,身边的暗卫对皇宫也极为熟悉,能避开皇宫的守卫,我便也能将人叫到宫中来。”
沈觅忍着,点了点头,旁敲侧击,“是昨日助我的那位少年暗卫?”
慕容祈似是没想到沈觅还会提起越棠,有些惊讶,但还是微微颔首。
他沉吟了下,道:“是他,越棠。”
慕容祈索性将话摊开了些,笑道:“您在烟雨楼那回,动手的也是他。”
沈觅想起烟雨楼下的那条长街上,她看到越棠的第一眼。
少年是人群中最轻快、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又干净地纯粹。
越棠方才就在望舒亭下看着她和慕容祈,都算是自己人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又隐藏起来,不让人看到。
明明昨日还勾人得很,今日就陌生起来了?
沈觅抿了抿唇,她今晚就要去见他。
很快一行人走到宫门附近,慕容祈朝沈觅略一拱手,往旁边退了一步,为沈觅和云霏一行人出宫腾出离开的空来。
等到沈觅走远之后,他才换了一条路,又绕了一会儿,做足了他和沈觅没多少交谈的证据,这才离开皇宫。
尽管这同行的一路上,两人都极为小心,可是到了宫门前,人多眼杂,他再谨慎也不为过。
回到慕容氏的芥园后,已经快到子时。
慕容祈看了看时辰,摆手让人退下,越棠便也随着一同散开的暗卫离开,直接转身回了他的居所。
走在芥园蜿蜒的小路上,他有些出神。
从沈觅在宴席间看慕容祈开始,他都注意到了。
她还不止看了慕容祈一眼。
越棠确定,她之前和慕容祈从未有过交集,第一次见面,两人就能倾盖如故一样谈笑风生。
对他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越棠抿紧唇瓣。
下次,下下次,他再去见沈觅,都不会再用真实的相貌了。
他长睫垂下,目光散漫。
昨日,沈觅主动扣住他的手指,十指交缠,她掌心的温度都能让他清晰地感知到。
那样亲近又暧昧,似乎将两人的关系不宣于口地揭示了个干净。
——越棠也差不多是这样以为的。
可她毕竟是北朝的清晏殿下。
她对他是很熟悉,可她对如何把控人心、如何和人暧昧、如何讨人欢心都很熟练。
想到沈觅从一开始见面就对他一步步的亲近,她总是游刃有余。
越棠长睫轻颤。
他又因她胡思乱想。
越棠停在芥园中的一片水塘之前。
此时已经是深夜,水塘中极为安静,若是白日,便能看到水底的一尾尾金鱼,在日光下欢快地左左右右地游晃着,哪里有人撒鱼食,哪里便会聚起一群金鱼拥挤着。
越棠看着漆黑的水面,心底乱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他才不想做这些只会埋头抢鱼食的金鱼。
他才不在意沈觅的“鱼食”,她的注意力放在谁身上,他才不会计较。
他又不会去做傻头傻脑的鱼。
越棠离开水塘,慢慢走回他的居所。
夜风微凉,却无端惹地人烦躁。
他的手指放在门上,还没有推开,便听到房间后面传来的极为轻微的动静。
就像是谁在树干上借力了一下。
越棠长睫抬起,立刻将脑海中的思绪摒除干净,看了看自己放在门板上的手,他没有犹豫,掌下施力,将门推开。
他一进门,便察觉到里面有人。
越棠平静地站在门边,袖中慢慢滑落一只匕首。
忽然轻轻“嚓”一声,引火筒骤然亮起,房中人将灯台点燃。
摇曳的灯火将房中的人映得清晰起来。
灯台之下,水蓝色衣裙的貌美姑娘正托着一只引火筒。
他在门边,她也不急,慢悠悠将引火筒熄灭,微微侧头去看他,见到他,唇角便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刹那间便如花开千树,烟花绽开,让人思绪又被搅乱。
沈觅。
越棠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眼。
他方才一直在胡思乱想的人。
那些又酸又涩又让他不舒服的情绪淤积着,在看清她的那一瞬间,再次涌上心头。
越棠立刻转过身就要走,沈觅一愣,立刻快步上前,拉住他的袖口。
“小棠,你都看到是我了,还走什么啊?”
他今日穿的是方便行动的窄袖,沈觅拉住他袖口,手指背面便蹭在他手腕的肌肤上。
若有若无的碰触,微微的酥痒传至整条手臂,越棠抿紧唇瓣。
沈觅看着他笑,她呼吸一点不乱,显然不是刚刚来的,似乎是一直在这儿等他回来。
她一从皇宫中出来,没有回使馆,便直接悄悄来找他了?
他回眸看她,沈觅眼中带着笑,温温柔柔地,就像是潋滟春水,目光一对上,便让人觉得空气都粘稠拥挤起来。
他那些细微的不高兴似乎都因这氛围消散了不少。
意识到他态度无意识的松动,越棠抿了一下唇。
他不能那么没出息。
皇宫望舒亭下,他看到沈觅和慕容祈亲近,没有隐藏踪迹,却只在她眼中出现了一瞬,就立刻消失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