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咬了咬牙,别的事情都先压下,她心里记挂着那道伤口,没说什么,先跟着越棠进了房中。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灯下是靠窗的一方宽大书案,上面放着一面铜镜,一个木箱。
越棠去将房中其余几处灯台都点亮,原本昏暗的室内此时立刻明亮起来。
沈觅站在他身后,等着他将最后一盏灯点亮。
房中亮起来,她才更好地看清,他到底受了什么样的伤。
越棠垂眸将最后一盏灯芯剪好。
他转过身,却见沈觅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越棠长睫颤了一下。
“殿下是来找我的吗?”
是专程来找他的,还是顺便来看他的?
越棠犹豫了下,没有问这样仔细。
沈觅笑着,嗓音温和,先回答他,“我这都几日看不到你人了?我想见你了,就来芥园找你。”
越棠袖中的手捏紧了些。
然而表面上,他只极为稳重地看了一眼沈觅,便走回铜镜前的那盏灯下。
昏暗的灯影中,少年脸上戴着假面,他唇角弯起轻轻的弧度,又很快刻意地将这点儿弧度压下去。
“殿下稍等。”
越棠将柜子中的干净棉帕和药水拿出来。
柜子中,瓶瓶罐罐略微凌乱,大概是沈觅敲门时,他快速将假面戴好,来不及将这些药瓶收拾好。
因为是匆忙间的易容,并不算细致,加上时间也短,越棠拿着用药水沾湿的棉帕沿着假面的边缘擦拭了几遍,随后手指在耳后挑起一道白边,指尖沿着这白边往两边划,慢慢将整张假面揭开来。
越棠没有立刻去看沈觅。
上次,他不高兴时曾在想,接下来两次见面他都不用自己的面容。
可是今晚一看到沈觅,越棠便觉得,既然她都主动来找他了,那他就不和她别扭了。
越棠转过身。
少年漂亮的五官画笔难拓,终于再次展现在沈觅面前。
沈觅视线落在他身上,分毫没有移开过。
越棠渐渐有些不自在。
“你看过我什么模样,既然是在你面前,那我就不用假面了。”
又是挡好领口,又是特地露出自己的面容。
沈觅还是忍不住笑了。
“嗯,小棠,我很开心。”
越棠唇角微微翘了一丝弧度。
沈觅看着他的领口,随后抬眸去看他的眼睛。
“小棠……”
她还要问他别的,他的伤、慕容祈的话。
“不行。”
越棠一口拒绝。
沈觅皱眉,她还没说她要做什么。
越棠认真道:“我们认识的时间还短,太快了。”
“……”
沈觅说不出话。
她只是想要看看越棠到底受了什么伤,越棠想哪儿去了?
沈觅觉得她有必要解释清楚。
“我不是想要看你。”
越棠看着她。
沈觅轻声道,“小棠,你是不是受伤了?”
越棠看着沈觅,长睫颤了一下。
她还是记着要问他。
他有些丧气,道:“殿下啊,你都不会被分心的吗?”
他又是当着她的面揭假面,又是拢紧衣服的。
哪里她都能和他有话说,甚至能调侃他,要是往日,她肯定不会放过戏弄他的机会,可是此时,她一点都没有被转移注意。
当时房门被敲响,他匆忙间立刻将假面戴好。
往日这个时间来寻他的,大都是慕容家别的暗卫,为了来找他值夜班,或者其他一些小事。
他易容成平日的模样,也便没有将伤口全都掩好。毕竟作为暗卫,身上有点伤,也是常事,不需要隐藏。
可是门外的人不是慕容家的人,是沈觅。
这么晚了,她来找他。
越棠一开门,便看到沈觅和她的暗卫明目张胆地站在外面,一点没有隐藏的意思。
他能大概猜到,慕容祈应当也知道了沈觅这次前来,所以沈觅在芥园中也无需遮挡行踪。
那,沈觅应当也知道了,他要离开慕容家。
越棠就不打算让她注意他的伤口。
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就算受了伤,他也不想让沈觅为此有任何心理负担。
可沈觅没有被他转移心神,还一直记挂着她匆匆一眼看到的伤痕。
沈觅忍着心底的涩然,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你在上药,这样突然将衣服穿上,有没有让伤口不舒服?”
越棠立刻摇头,“没有。”
他皱眉解释,“我没受多少伤,就几处很轻的皮肉伤,殿下不用多虑。”
沈觅低眸看着他衣袖下露出的一角细布,连手腕都被包扎上了。
他其实瞒不住什么,也确实转移不了沈觅的注意。
越棠叹了一口气,索性解开腰间的束带,将交领的领口彻底拉开,露出半边肩膀和一大片胸膛。
沈觅看到的那处划伤,确实不重。
从锁骨到肩膀前方,长长一条伤痕,是只划破了浅浅一道皮的小伤,有些地方出了一点血,有些地方几乎只是破了皮微微泛白。
少年身体劲瘦,肤色冷白,肌肉线条极为漂亮。
越棠大大方方给她看。
“真是轻伤。”
沈觅看着他,唇瓣抿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