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人都看不下去,但赫东延已经发话,谁又有那胆子开口阻拦?
几位小太监请周老离开席位,周老撑着拐杖,颤颤巍巍地朝冰面走去。
冰面薄如一汪水镜,蚂蚁落上去都要打个三滑。
周老佝偻着背,一踩上冰面,“咚”的一声,就重重跌倒在地上。
冰碎之中间杂着骨裂的咯吱声,老人倒地后连起不了身,只能在冰面上像虫一样爬来爬去,双手拼命去够掉在冰面上的拐杖。
周老的子女在席间不忍看,纷纷垂头落泪。其他官员也都看得咬牙切齿,文官还能自制,武官已经开始双目圆瞪,手握成拳。
老人每狼狈不堪地摔倒一次,赫东延就两手大力拍打大腿,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是冰面起舞吧,哈哈哈,跳得真不错。”
“哈哈哈!”赫东延终于笑够了,他抹了一把笑出来的眼泪,说:“喂,周老,这冰面是真的吧?”
跪在冰面上的周老用苍凉的声音说:“回陛下,是真的。”
赫东延又大笑起来,指着谈魏说:“你个好小子,还真没诳我,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宣!”
“是。”
沾着老臣血迹的碎冰被清扫开,一面新的薄冰镜面被搬上台来。
帘后的小太监连忙催促道:“谈三姑娘,该你了。”
“是。”谈宝璐用一块红色丝帕,遮上了半边面颊。
薄薄的冰面倒映出她的倩影,对影成双。
靡靡仙乐再起,伴随着轻快的鼓点,谈宝璐足尖轻点,徐徐舞至冰面中央。
好似冰雪中突然跃来一只美丽的小鹿,轻盈,灵动。
第4章
◎穿鞋◎
乐声越起越高,谈宝璐虚虚举起右手,在冰面上迅速旋转,纤细舒展的手臂轻巧地抬举至最头顶,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锁骨,柔软的背脊,在皎皎月光下形成一条优雅的弧。
宽大的裙摆跟着舞步挥洒开,细腰处颜色最深,裙摆的外沿颜色最浅,宛若一朵火红的山茶花,霍然绽放在冰面上,火红夺目,娇艳欲滴。
赫东延几乎看痴愣了,他嫌这龙椅离台子太远,让他看得还不够真切,失态地拼命朝前伸长脖颈,大半边屁股离开了龙椅。
贪婪的双眼垂涎欲滴地黏在谈宝璐的腰间,肩头。
追随着那细腰间叮当作响的清脆铃铛,冰面上不断起跃弹跳的玲珑小脚。
赫东延如此失态,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的左右两边坐着惠妃周婉儿和月妃方月华。
后宫妃嫔中,数惠妃身份最高。她是赫东延母后尚在时给他指的,貌美端雅,为人娴熟温柔,待人和善,颇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而月妃方月华最为受宠,她是赫东延途经风月地,被歌声吸引讨来的,尤善歌舞。
见谈宝璐一舞便迷得赫东延神魂颠倒,方月华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拨弄着长长的指甲,冷不丁地说:“我瞧着,这舞也不过如此嘛。”
赫东延此时身心全部系在了谈宝璐身上,敷衍地哄道:“你气什么,下次你也为我跳一支舞,也在这冰面上,可好?”
看着台上那面由薄冰做成的小圆镜,方月华讪讪地闭上了嘴。
虽然嘴上再如何贬低,但方月华内心深处对谈宝璐又有几分佩服。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其他人没跳过舞,只知道谈宝璐这舞跳得好看,而她自幼学舞,更知道想将身段练得这般柔,将动作做得这般自如,里头要下多少功夫。
想在冰面上翩翩起舞,一是要身段够纤细柔软,二是要技艺,能接连不断地在冰面上起跃,这对身体和技巧是双重的考验。
她只能自己安慰自己,即便舞姿如此,但故意戴着面纱,想必面貌远不及她。
轻柔的红纱蒙住了台上美人的面颊,只余一双眼眸在红纱之外。
那双眼睛黑如点漆,蒙着一层波光粼粼的水雾,顾盼生辉,皎皎动人。
欲遮还羞对男人反而更有致命的吸引力。
这层面纱遮住得越多,越是勾得男人们抓心挠肝的想知道,藏在轻纱之下的面庞,是否也如这美眸一般惊心动魄。
方月华扫了席间的谈魏一眼,又说:“蒙面跳舞有什么好看的,我看谈魏一家长得都不怎么好看,这谈家女儿能好看到哪儿去?”
候在一旁的徐玉倾身答道:“回月妃娘娘,这位谈三姑娘是谈大人娶的三房夫人所出。谈三夫人辛氏,当年以艳绝大都出名。”
赫东延一听,更加大喜过望,兴致勃勃地继续观赏。
“嘁!”方月华气恼地抿紧了唇。
另一侧的惠妃对舞蹈没什么兴趣,她看了一会儿,便转头同身后的徐玉低语。
徐玉躬身问道:“惠妃娘娘吩咐。”
惠妃说:“待会这位小娘子跳完了舞,给她送只火炉暖暖脚。大冷天踩在冰面上,我看着都觉得冷。”
徐玉俯身侧耳细听,说:“娘娘心善,奴才遵命。”
徐玉看了一眼惠妃的手,又轻声问:“娘娘可觉得冷了?奴才给娘娘取件披风取来。”
“不必了。”惠妃捡了一块莲花酥,又改口说:“要取来也行,给你披着吧!”
徐玉嘴角的勾起笑意,这一次这抹笑意跃至了眼中,发自真心。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娘娘,奴才也不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