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蓉收回目光,平视前方,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也可以息事宁人,但你要帮我做事。”
江春月视线落在游廊外的水里,唇角微微上扬,“三婶婶要我做什么?”
戚蓉心中得意,同时也放松了警惕,心中的执念破土而出,转瞬便长成不可控制的状势。
“我要你掌控程府。”
“三婶婶这般好心,竟没别的要求了?”
“你帮我得到程砚书。”
身后传来重物掉落地上的声音,江春月勾了勾唇,回头行礼道:“三叔叔晚上好,三婶婶,春月先退下了。”
程砚文在与戚蓉冷战了几日之后,想来想去,觉得是自己错了,她身子不好受,哪里能注意到儿子的情况,本来是下人的错,没有好好照顾好儿子,致使他发烧。
故而他特意选了一稀罕的海外之物,一把木难,雕了金翅鸟状的梳子,还能夜光,有趣又好看。
他一心拿着此物千里迢迢回到府内,听闻她去了祖母那里,便一路寻过来,没想到却见妻子与侄媳相谈甚欢,他欲要给妻子惊喜,示意侍女不许出声,慢慢跟在他们后面,只等侄媳妇一走……
听到二哥的名字时,程砚文整个人脑袋嗡鸣,心里像是漏了一个大洞,空到他茫然四顾,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戚蓉这才发觉自己被江春月故意套了话,江春月即刻离去,留下了这个场面给她。
“夫君,你回来了。”戚蓉勉强一笑,向他走了过去。
她嫁给自己后鲜少喊自己夫君,现在为讨好他,夫君也舍得叫了。程砚文心痛的无以复加,挡住戚蓉伸过来的手,转身就离开。
戚蓉站住没动,她目光渐平静下来,江春月还是太过年轻,这点事,程砚文与她都是心知肚明的,等过些时日,他又自个好了,不用管他。
准备走时,她见到地上有一发光物,半露在木盒外面,似是程砚文刚才拿来的,她捡起来,在路边灯下细看,发觉是一边造型奇特的梳子,借由一只金翅鸟的造型,生动活泼,栩栩如生,还能夜光,晶莹璀璨。
戚蓉指尖拂过梳尺,眸中黯淡。
——
江春月急忙回到熙园,去看李黎郁。
她已经停了哭,只目光呆滞的坐着,见她来了,声带哭腔:“皎皎,这圣旨是不是下错了,我什么时候遇上过太子,也没救过他,这圣旨能不能还回去?”
江春月心中锐痛,针刺一般,她心里很乱。
她将李黎郁抱在怀里,伸手轻拍,“鲤鱼,你还记得我们在随州重逢不久,那日你差点踩死一个人的事吗……”
李黎郁睁大眼睛,眼中蓄出薄薄的泪,又逐渐变得没有光彩:“原来是他,他就是太子么?”
“对。”
江春月咬了咬唇,心里的不安与愧疚再也掩饰不住:“鲤鱼,这件事可能与我有关,别怪我自作多情,太子朱佑堏与我有些几面之缘,在我刚来京城不久时,他曾逼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他似乎对我……”
江春月哽咽了一下,颤声道:“有程府为我撑腰,太子不敢对我有想法,我担心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他才要纳你……若真如此,便是我连累了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李黎郁心思再单纯,也想明白了这里面的事。
那个人她后来在竹溪又遇到了,他说他叫方游,朱佑堏,方游……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总打听皎皎的事,李黎郁苦艾不已,可又见不得好友自责,且这事她一个女子又能如何,都是大浪中的砂砾罢了。
李黎郁清楚圣旨的份量,这事没有谁能改变,程府不能,皎皎不能,她更不能。
她不是个悲观至极的人,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但心底苦味弥漫,终究遗憾,她喜欢的那个人,此生注定有缘无分了吗。
李黎郁伸手抓住江春月的手,摇了摇头:“不怪你,不怪你的,除了随州那次,我还在竹溪遇到了他,他受伤了,我主张将他安顿下来,或许是他真想感恩于我。”
江春月睁着泪眸望她,李黎郁嘴边透出浅浅的微笑:“又不是你让太子要的我,皎皎不要难过,我现在觉得这也不错,能成为太子的妾,比得过高门主母,身份尊贵着呢,还能与皎皎一起留在京城,说不定可以常见,我是太子的救命恩人嘛,我要求出去,他不会不同意的。”
若非了解她胜过了解自己,江春月真的以为她会有多高兴,分明凄然悲愤,她还能笑着开导自己,这一刻,更令她不安。
程玉璋纵马飞驰回大兴,一路上,他都在努力回忆前世。
前世太子大婚,是一妃二良娣一良媛四妾,太子妃的人选和姜首辅之女与前世一样,另外都是……
当时他亦是翰林院侍读,曾在老师那里偶然瞥到过礼部呈上来的太子婚礼文书,非重要人物,他不曾细记。
顾思茹,顾侯一旁支庶女,太子良娣。
一良媛,太子一通房高氏。
四妾有东宫两通房,罗氏姐妹,一歌女不知姓氏,还有一人,是太子南巡带回来的商户女。
商户女不知名姓。
后来太子继位,身弱少子,即便曾有一两个,也在宫斗之中早夭,到太子死,满朝文武找来找去,竟然找到了太子唯一留下的儿子,其母嫔位,出身不好,倒是早在东宫就有的,她的孩子登基后,其兄升为国舅爷,那位国舅爷,还是后来名满天下的商贾,他不曾见过却有耳闻,似是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