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听了又是一阵笑。
林红锄无语半晌,别扭地转开话头,“你还没告诉我这姜麻鸭怎么做呢。”
“不难。”胥姜将鸭肉淘去血水,慢慢道来:“鸭肉像这般剁成小块,淘掉血水后,将水沥干。用重油下锅大火鲜炒,炒出香味,加入幽菽、蒜、花椒,花椒要多。再以调好的酱汁兑酒闷煮,煮至八九成熟,待收至每块鸭肉都挂汁后,把切好的姜片倒进去,炒出辛香,即可起锅。”
林红锄听得眉头打结,“这叫不难?”
胥姜从她手里捞过姜,顺手在她头上拍了拍,“你听听就好,别让鸭子死了还遭罪。”
林红锄嘴一瘪,哭着找林母去了。
冬日昼短夜长,待胥姜把菜准备妥帖,夜色已浸入院中。饱受香气折磨的学生们,陆续被家人领了回去,林夫子才终于得闲。
待到闭坊时,楼云春才姗姗而至。他远远瞧着林夫子提着盏灯立在门边,似是在等他,赶紧下马,快步上前拜见。
“夫子安康,晚辈来迟了,还请夫子见谅。”
“走吧,饭菜已摆好,只等你了。”林夫子知他是因为朝廷的事耽搁了,并未责怪,只让他赶紧拴马进屋。
林夫子执灯照路,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跨进后院,欢声笑语自堂屋洒出,二人僵硬的表情不约而同地柔和下来。
“进去吧,她们该等急了。”
“好。”
堂屋内,林红锄正要偷吃,被胥姜眼尖的逮住,随后抓着她,又是掐腰,又是捏脸的,闹得欢欢喜喜。
林母在一旁劝道:“小心些,别撞到头。”复又笑叹,“一个二个都是大姑娘了,怎还这般顽皮。”
话虽这么说,可林母心头却很欣慰。他们家就林红锄这一个女儿,自小也没个伴儿,整日跟着她和林噙年,习了一身的旧气,懂事又古板,没半点少年人的模样。
如今翻山越岭来了个姐姐,宠着、纵着、教着,倒让她跳脱许多,像个鲜灵灵的小姑娘了。
说来胥姜这孩子也让人心疼。
她曾听林噙年说起过她师父,那也是个粗糙的,又没成亲,独自养个孩子,能把孩子养成这般周全,除他自己费心外,孩子必定也自小懂事听教。
只是懂事的孩子,都是吃苦的孩子,她的红锄是,胥姜这孩子更是。只可惜天不假年,她没多少日子了,不然多一个女儿,疼疼她又何妨呢?
第66章 六十六斩
堂屋内,灯火通明,红炭熠熠。
众人围坐饭桌旁,面上皆带喜色,连林夫子也放下往日严肃,变得随和。
“开席吧。”
胥姜启了一坛冬阳酒,给每人都倒上一杯,林红锄如获至宝,小心将酒杯护着。
林夫子起身,举杯贺冬。
“晷运推移,日南长至,生天地之阳,萌万物之始。值此佳节,又逢良辰,谨以冬阳为贺,佑阖家福长,安乐平康。”
贺罢,众人起身,举杯同饮。
林夫人笑道:“都坐下吃吧,菜快凉了。”
林红锄咂了咂嘴,只觉得这酒甜润,便还想再来一杯。
胥姜捂住她的杯口,看了眼林夫子,劝道:“这酒后劲儿大,你不可再饮了,过会儿吃醉,该挨训了。”见她噘嘴,揶揄道:“方才不是喊饿?难不成一杯酒下肚,就饱了?”
“我……”林红锄正想再赖一杯,胥姜却她朝挤眼睛,她抬头一看,见老父亲正凉飕飕地盯着自己,顿时老实了。
随后讨巧卖乖地盛了一碗羊腿萝卜汤递过去,“父亲,这个汤鲜,您尝尝。”
“嗯。”林夫子接过喝了一口,果然不错。
胥姜见她不再盯着酒,便转头给林夫人盛了碗鸡汤,“婶婶也尝尝这鸡汤,撇了油的,不烧心。”
知道这汤是她费心给自己熬的,林夫人感激地冲她一笑。
汤一入口,霎时熨帖脾胃,她赞道:“这汤看着清淡,入口却鲜浓,好喝。”
“好喝便再喝一碗。”见母亲难得有胃口,林红锄又给她盛了一碗。
林夫人道:“别光顾着我,你们也吃,忙了一下午,肯定都饿了。”
“好。”胥姜应了一句,暗暗看向楼云春。
他们吃饭的桌子是由两张案桌拼成的,胥姜右边是林夫子,左边是林红锄与林夫人,楼云春在对面,离她最远。
这是林夫子排的座。
楼云春正同林夫子喝酒,两人话虽不多,酒却没少。怕他喝急了酒气打头,胥姜便盛了一碗羊腿萝卜汤,让林夫人悄悄转给他。
林夫人接过后直笑,笑得胥姜脸热。
楼云春饮完杯中物,低头见面前多出一碗汤,复又抬头看向胥姜。见她也正看着自己,心头不由得一暖,随后端起汤便喝了一口。
羊肉鲜,萝卜清,二者调和,自成一味,美到心头。
“哎呀!”胥姜忽然叫了一声,将众人吓一跳,只见她拍了拍脑袋说道:“差点忘了,还有个菜。”
她的杂鱼烩!
她匆匆往厨房跑,楼云春与林红锄同时起身要去帮忙,林母眼疾手快的将林红锄压回座位上,冲她使了个眼色。
哦——林红锄朝厨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抬头又对上了林夫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忙干笑一声,问道:“父亲可还要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