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辰了?”
“戌时正。”
竟又睡了这么久。
胥姜直起身,楼云春轻轻抽了两口气,她赶紧从他身上下来,关切道:“腿麻了?”
楼云春点头,先捶了捶腿,又抻了抻腰,胥姜赶紧绕到他背后,狗腿地替他揉腰捏背。
“好些了么?”
“还有点酸。”
“你也是,干嘛不叫醒我,让我去屋里睡。”
“舍不得。”
胥姜替他捏肩的手一顿,随后顺着他的脖子抬起他的头,俯身与他对视,随后轻声说道:“你怎么这么好啊。”
楼云春在她手里蹭了蹭,“因为阿姜也很好。”
胥姜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对楼云春,远没有楼云春对自己那般好,这让她偶尔会觉得亏欠。
她俯身将额头抵在楼云春的额头上,心说自己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些,再好一些。
许久后,楼云春唤道:“阿姜,我脖子酸了。”
“啊?哦,哦!”胥姜赶紧给他头扶正,又替他揉起脖颈来。揉着揉着,觉得两人都有些傻,不禁又笑了起来。
她一笑,楼云春也笑了。
楼云春拉她坐下,然后亲了亲她,低声道:“自然轩的梨花开了,菜地也理出来了。”
胥姜笑了笑,问道:“你何时休沐?”
“明日。”
“那咱们明日便赏花,种菜,如何?”
“求之不得。”
隔日雨停,天儿却仍旧不开朗,胥姜起得早,瞧着还未到与楼云春约定的时辰,便开门将书肆里外收拾了一番。
连绵的阴雨,让肆里有股淡淡的潮气,且蛛网缀结,四处落下蛛沙,很是不雅。
她燃香熏屋,扎帚扫檐,正忙得兴起,便有客登门了。
“胥掌柜在忙?”来着正是计善,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位跟他年龄相仿的老先生。
“计先生,好久不见。”随后又朝另一位先生拱手见礼道:“胥姜见过先生。”
计善给她介绍,“这位是邓阅川。”随后又道:“我带他来找书。”
邓阅川十分和气,笑道:“叨扰胥掌柜了。”
胥姜忙将两人请进肆里,“不知先生想找什么书?”
邓阅川四处打量了几眼,“听观南兄说起你这儿有不少私刻、个注,所以来瞧瞧。”
计善道:“本说等你那品书宴再带他来,等了大半个月却没动静,瞧着今日没下雨,便亲自带着他过来了。”
胥姜赶紧赔罪,“实在对不住,让先生久等了,前些日子忙昏头了,这才误了时候。”
计善摆摆手,“忙是好事,况且我们如今都是闲人,等得起。”
“多谢先生体谅。”胥姜松了口气,忙引二人入座,又替他们添茶。
茶去半盏,计善道:“你那集子如今各处都传开了,反响也不错,眼下手里可还有多的?”
“先生要几套?”
“六十套。”
“先生要这么多做甚?”
“捐给乡塾。”
胥姜一愣,随即说道:“有,便是没有,也可以现印。”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计善点头,又问道:“这价怎么算?”
“先生给半价便可。”
“那怎么行?”计善一惊,他本意是想买得多,折个价,却不想胥姜直接对半折了。“这是我决定的事,怎好让你添补?”
“行善事,不叫添补,叫积德。况且,儿本是做这行的,也应当尽一份心力。”见他仍是满脸不赞同,胥姜又道:“先生出半价已够纸墨钱,余下的刷印装帧儿自己来,亏不了的。”
计善还要再拒,“不可……”
一旁的邓阅川见两人争来推去,一拍桌子,将二人打断,然后说道:“你俩别争了,行善积德算我一个,这样大家也都轻省。”
胥姜与计善面面相觑。
第99章 九十九斩
“就这么办。”
有邓阅川参与,计善也不再与胥姜掰扯,当即拍板了。
同时,几人因此事对彼此都有了另一番认识。
邓阅川是初次与胥姜打交道,只觉得此人身上有难得一见的仁义,心头顿生几分好感。
“二位先生厚德高义,胥姜钦佩。”胥姜对计善和邓阅川也十分敬服,随后对邓阅川问道:“先生想找的私刻和个注,可有偏好?”
邓阅川还没来得及回答,计善却心痒道:“不如全都拿出来瞧瞧?”
胥姜打趣道:“瞧着先生是来掏儿老底来的。”又笑说:“若一次看尽了,岂不没了盼头?”
“我看你就是想藏私。”
“我若藏私便不出那几册给先生了。”
计善唉声叹气,“那几册书我翻来覆去都嚼透了,折云见解之独到,让人耳目一新。说来也不怕笑话,因恐污掩其字迹,我又将几本书重新誊抄定册,才敢下批注。”
一听他下了批注,胥姜也心痒,“先生博览群书,想必见解也十分精彩,待开品书宴,不如一起带来让咱们品鉴。”
“何时?何地?”
胥姜一哽,干笑一声,“待日子和时候定了,儿亲自给先生送贴。”
邓阅川道:“可有我的份儿?”
胥姜诚恳道:“先生能来,是晚辈的荣幸。”
“好!那到时候可别忘了我。”邓阅川点了点桌子,有些急切道:“快些将书拿出来罢,不论类目,皆可一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