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亦从容。”
胥姜穿过槐林,忍了许久没忍住,折了些槐米,准备晚上回肆蒸食,随后才赶车去路口与汪掌柜汇合。
还未至路口,便看到汪掌柜也正从另一条道往这头赶,两人相互挥了挥手,并未停留,前后脚一刻不停地朝城里奔去。
日落西山,黑云渐起,谷雨将至。
好在青槐乡离城不远,两人不到一个时辰便抵达城门。胥姜遥遥看见一人一马等在城门外,脸上不由自主的扬起雀跃的笑容,心情前所未有的迫切,恨不得犟驴脚下踏的不是泥尘而是行云,能将她立即送到那人身旁。
汪掌柜本驾车跑在前头,见城门边站着的人像是楼云春,正要抬手招呼,忽闻耳边一阵轻喝,随后一驴一人一车从身旁呼啸而过,扬起的灰尘扑了他一脸。
“呸呸呸。”
楼云春胥姜驾车朝自己奔来,眉宇间的担忧被喜悦取代,随即快步上前,等胥姜勒停驴子后接过缰绳,迎道:“你回来了。”
“嗯!”胥姜眉开眼笑,然后转身自车斗里拿出一枝槐花,献宝似的凑到楼云春面前,“送给你。”
楼云春盯着花怔愣片刻,才伸手接过,心底难掩悸动与欢喜。
汪掌柜跟过来,看到楼云春手里拿的一枝花,巴巴地盯着胥姜,摇了摇头,心道:出息,一枝花就哄去了。又不禁酸溜溜,自己还没收到过夫人送的花呢。
等半晌见两人还傻愣着,便煞风景地提醒道:“咳,城门马上就要关了。”
两人这才回神,而后相视一笑。
楼云春将花佩在衣襟上,一手牵驴,一手牵马,带着胥姜回家了。
回到书肆,梁墨已经走了。
汪掌柜的儿子来看了几趟,终于见到父亲回来,连忙朝这边挥手,“爹,回来吃饭拉。”
“来了!”汪掌柜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随后笑呵呵地朝胥姜和楼云春挥了挥手,“你们嫂子估计等急了,我就先回去了。”随后盯着楼云春身上的槐花,便向胥姜也讨几枝,回去送给夫人。
胥姜捡出几只结得繁茂的,拿枝条捆成一把,递给汪掌柜,“拿水清养一晚,明日便开了,正好谷雨,嫂嫂见了定然欢喜。”
“好!”汪掌柜喜滋滋地接过,迫不及待往家里去了。
胥姜与楼云春也牵着驴和马回了自家院子。一进门楼云春便将她抱起来转了两个圈,然后在她唇上啄了啄,眼角眉梢皆蕴满欢愉。
“花压扁了!”
“不怕,还有大半斗。”
胥姜将乡民们送的和自己买的土货一一清理出来,另分了两份,准备一份过会儿让楼云春带回去,一份明日送到南山书塾。
楼云春抱着槐花,正要找瓶子养起来,却见胥姜拿出一个篮子和小板凳,坐到檐下朝他招手。
他一愣,随后不由得笑了,也对,这才是他阿姜的作风。
胥姜接过槐花,将花骨朵摘下来扔进篮子里,问道:“笑什么?”
楼云春蹲下同她一起摘花,“觉得可爱。”
“可爱?”胥姜拿起一枝槐花瞧了瞧,“我只觉得可口。”
话刚落音,唇上便传来温热之感,楼云春一触即分,双眸含笑地点头,“嗯,可口。”
胥姜拿起一枝花轻砸到他脸上,心头鹿儿乱蹦。
夭寿了,这些话都是谁教的?
羞臊之余又觉得甜滋滋,心道:这花可真是送对了。
采回来的槐花大多都还是槐米,除了楼云春衣襟上的那枝,大多都还是花骨朵,吃槐花便是要吃这花骨朵,清甜。
槐花吃法也很多,槐花饭、槐花煎蛋、槐花茶等等,胥姜打算蒸一锅槐花饭,再做一道槐花炒蛋,应当正好。
这是时令小食,一年就这么几天能得吃,且今日见了贤人,也当满口清香。
柴火熊熊,蒸气弥漫。
胥姜不紧不慢地将槐米自淡盐水中捞出、沥干,随后撒上面粉,抓拌均匀,待每一颗槐米都裹上面粉后,将其抓撒进铺了纱布的竹屉中。锅中已上气,蒸一盏茶的功夫即可。
随后她从楼云春手里接过白胖的蒜瓣,放进石臼加上一勺茶水捣碎倒出,再以少许酱油、醋调汁备用。
她一边做活儿一边同楼云春讲起今日见闻。
她讲得绘声绘色,楼云春看得入迷、听得入迷,不时柔声回应几句,又或是与她对视一笑,各自安然。
胥姜揭开竹屉,捏着纱布四角将槐米饭拎出来,随后倒进木盆中用筷子飞快抖散,待其散气后再加料汁搅拌均匀即可。
“来,尝一尝。”她夹起一块,以手托着送到楼云春嘴边。
楼云春张嘴吞下,麦香与花香顷刻浸入肺腑,他点头道:“好吃。”
胥姜也夹起一口尝了尝,满足地眯起眼,随后对楼云春说道:“再做个槐花蛋,咱们就摆饭。”
槐米鲜嫩,不用焯水,将其洗净后,打入几枚鸡蛋,加少许盐调味,再热锅起油,摊成蛋饼,煎至两面金黄,一道槐花煎蛋便热腾腾地出锅了。
这顿饭吃得简素,一盏灯,两个人,三四只碗碟,却吃得又美又甜。
隔天,胥姜找出两本农事书拿去给汪掌柜,汪掌柜连连称好,说下次去乡里,便将书上这些法子传授乡民。其实乡民们也并非不懂如何种田沤肥,只是不懂因地制宜,改造田地,收成自然惨淡。有了农事书,便可多尝试不同的法子,总有一种法子是适合自家田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