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敬抽到一本《妙法莲华经》,为鸠摩罗什译本,胥渊对其注解并不多,只对经书中有关以‘莲花’喻‘妙法’的内容,记了标注与解评。
“以‘莲华’喻“妙法”,其一为花果同时,其二为洁而不染,其三为敛而不露。”他不禁点头称赞,“难得对佛法有这般透彻的体悟。”
杜回则读的是《老子》,“以‘致虚守静’之论,体悟为文之心法,足见其悟性超然。”
一时间,众人交口称赞。
胥姜闻之,只觉心头酸涩,又不禁设想,若当年师父没有为人鸣不平,没有被打板子,没有误了科考,没有回乡,没有被打断双腿,他如今会是怎样一番成就。会不会也和眼前这些先生一般,受人敬重与追捧?
只是眼下不是撒性子的时候,她眨眨眼,给自己冲了一盏浓茶,掩下心头那几分不合时宜的悲意。
恰好,计善朝她招了招手,她整了整衣衫走了过去,笑盈盈地走过去,“计先生,有何见教?”
“不是八套书么?还有一套呢?”
“这些典籍计先生都看完了?”
计善一语道破,“若今日都咱们都耽搁在这些典籍上了,你这品书宴岂不白办了?”
果然瞒不过他,胥姜朝计善一拱手,“先生洞察秋毫,晚辈佩服。”
众人闻言,皆惊讶地朝二人望来。
杜回觉过味儿,拿眼睛瞪她,“你这妮子,又在吊人胃口。”
计善被吊得心欠欠,朝她座位上望去,“可是那边放着那套?”说着作势要下榻去拿。
哪能让他动手?
“先生安坐,儿取来便是。”胥姜连忙拦住他,过去将那套《文脉溯源》取了过来。
随后对杜回解释道:“先生此次可误会儿了,儿并非要吊人胃口,而是这些典籍,是先师著这套《文脉溯源》之根基。想必诸位看过这些典籍的批注过后,对先师之格调已有所了解,如此再来看这套《文脉溯源》便知其出处和来源了。”
“原来如此。”杜回脸色稍霁。
胥姜又道:“这套书共七册,每册七篇,先生们是要一起看,还是分阅?”
计善忙道:“分阅的话,我要首册。”首册有序言,他要先睹为快。
众人知他‘痴’性难改,便由他先选,胥姜依言将手册给发给他,随后又将其余六册分给六人。
曾追眼巴巴地将几人盯着,胥姜见了,低声道:“这书今日会让杜先生带回府,回去后你可以慢慢看。”
曾追眼睛一亮,“真的?”
胥姜举手道:“比真金还真。”
话虽然这样说,曾追却还是坐不住,他将众人扫了一圈,最后蹭到钟麓身旁,硬生生分了他半只蒲团。
钟麓被他粘得紧,无奈道:“你老师那里分明宽敞些,为何非要来挤我?”
曾追暗道:“你瞧他那张脸,你敢去挤么?”
钟麓抬头看了一眼,一个‘敢’字说不出,罢了,挤点便挤点吧,孩子也可怜。
“要看便安心看,莫吵。”
曾追连忙点头。
二人这才静下来,翻书自第一篇看起,正看入神,却忽地听计善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妙哉!妙哉!”
两人被惊得同时抬头,随即又同时‘哎哟’一声。
撞到脑门儿了。
钟麓捂着脑门龇牙咧嘴道:“你要不还是去你老师那儿?”
第120章 一百二十斩
计善仅读了开篇序言,便被胥渊之思理所折服,亦对其坚决之心志而感佩。
再看其第一篇《滥觞》,由青萍之末追寻风迹,与微澜之间究其浪踪。其脉络之清晰,文理之精妙,言辞之畅达,体悟之深刻,令他时而惊叹,时而感慨,时而嫉妒,时而佩服。
得总多少典籍,筛多少学说,才能锤炼成这么一篇意概千秋,辞达万壑之至文,更何况这样的文章竟有四十九篇。
胥姜说这是他心血之作,绝非虚言,若非呕心沥血不得出此文章。
思及此,又想到其英年早逝,不由得悲恸,若是他还活着,其名其功必能赫耀于世,他于当世贤能中,也必踞一席之地。
若还活着,又岂止这四十九篇?
可惜,可叹,可恨,可追,这让人如何甘心?
计善一边拭泪一边翻页。
其余人也看得跟着了魔似的,杜回四处找笔要圈点,却见其为孤本手迹而不敢污其面,遂赶紧找胥姜裁纸研墨,竟要就此誊抄。
楼敬与袁祖之不仅被其文江学海所叹服,更为这一手游云惊龙的字而心折,见字见心,见文见骨,其浩然之气蕴于笔底,脱化为此精妙之文章。
邓阅川感叹,“此文如参天之树,承先哲圣贤之雨露,融百家之星辉,概千说之精魄,囊之万道演变。我开书阅卷至今,从未见有哪本书,于文法文论之上,如它这般海纳百川,面面俱到。”
李统学对老师的话表示赞同,并补充道:“这些文章,不单单总和他人之学说,并对各类文体的格式、题材、辞藻、意志、作用,应如何规范、抉择、增减、抒发、发挥上提出了独到见解,发人深省。”
曾追与钟麓一个急躁,一个温吞,得遇这般文章,前者恨不得一口气读个畅快,后者巴不得斟字酌句地嚼个干净。最后什么礼让长辈,包容后生都顾不得了,曾追伸手去翻页,便被钟麓拍得噼啪响,最后手背都给拍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