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参加蠹书会之人,自带干粮,不得朝乡民索取报酬,包括吃食,一经发现,笞二十。
此三条规矩,虽吓退不少学子,却也省去不少麻烦。
待蠹书会结束后,参与蠹书之学子,将由国子监授‘德馨’之兰牌。
曾追与胥姜每日清晨带着一群白白净净的孩子入乡,傍晚领着一群看不清面目的泥猴回来。
学生们竟没一个叫苦叫累的,个个生龙活虎,斗志高昂。
其家人也少有怨言,反倒是欣慰,自家孩子这去乡里滚了几圈回来,乖觉不少,改掉了挑食、浪费的坏毛病。
就是衣裳难洗了些。
此次水患所引起的怨气,在圣上与官员以身作则下,还未生起波澜,便被安抚平息。
只是逆中有顺,顺中有逆。
五大世家此次落了脸面,破了大财,从而激发自先帝起便被打压的郁气,动起了大不敬的心思。
落有五大家族族章的一封信,悄无声息地飘出京城,飞向安西都护府。
时至芒种,清渠灌水,绿秧满田,万物生长。
蠹书会在乡民与学子的泪别中落下帷幕。
没参与蠹书会的学子,高坐酒楼之上,看满身泥土的同窗在满街赞誉中自楼下经过,难掩鄙夷又嫉妒的目光。
三日后,国子监举行授牌仪式,腰佩‘德馨’兰牌,一时成为文人风尚。
而此时参与蠹书会的士子们还不知道,此‘德馨’兰牌,往后会成为其德行考核增益之项。
而其于小满种下的秧苗、种子,会在秋收后,给他们带来香甜淳朴的回礼。
林噙年也因此事,清名大盛。
胥姜正在炖肉。
劳作之后,吃肉最香,而最香要属猪颊肉。
在梁墨略带惊恐的目光中,胥姜提着一颗黑爷头走进后院。黑爷即野猪。
京城达官贵族不好吃猪肉,多以牛羊肉来彰显尊贵身份,若要吃猪肉也仅取肩颈最精华之处,或取骨炖汤。
寻常人家倒是吃猪肉,可吃猪头的少,通常是用于祭祀。或是年节后,放到来年二月二蒸食,取龙抬头之意。
因处置起来麻烦,且其貌骇人,所以平日集市上猪头、猪下水最难卖。
胥姜听汪掌柜自西市回来,说有人卖野猪肉,便急匆匆赶去想买只猪腿,却不想去得迟了,只剩一颗狰狞的猪头。
她本不想要,可那猎户急着卖完回家,逮着她好一阵劝,价又出得低,胥姜便动心了。
“这位娘子若是个懂行的,便知这猪身上,最香的便要属这猪头肉,若是炖得好,那香味儿能将天上那好吃的张果老儿给勾下来。”
“这倒是。就是处置起来麻烦,且莫说这杂毛难除,七窍更难净。”
“可它香啊!且这是北山那片的野猪,那山林山药、葛根遍地,吃这些长成的猪,那肉可与圈养的不一样,且我放血干净,炖煮后没有腥气,保证你吃了这回,想吃下回。况且只要五十钱,赶上二十斤的野猪头,买不了吃亏上当!”
胥姜被说动了,于是数了钱,将这颗野猪头买下了。
光买野猪头还不够,她又往奎娃子铺子上去配了十几种香料。
奎娃子乍一见她提着个猪头吓了一跳,听她要炖猪头吃,饶是知道她好吃、会吃,也不禁朝她竖大拇指。
女中豪杰。
“我这儿有婶婶今早带来的木姜子花,炖猪头最适合,我给你抓一把。”
“竟还有这等好物?”胥姜惊喜道:“劳烦阿哥转告阿婶,若这木姜子结了,定要给我留着。”
“胥娘子倒是吃得惯。”木姜子味道特殊,与蕺菜一样,爱之爱极,恶之恶极。
“自小便吃。”木姜子油用来拌菜,做冷淘皆是师徒二人的最爱。
“我若收着了,便给你留着。”
“多谢,多谢。”
胥姜先将猪头以火燎去杂毛,再以热水浸泡半个时辰,往汪掌柜家去借了刮刀,仔仔细细地将皮毛刮洗干净。
随后便是掏猪脑、拔猪舌头、切猪耳、剥猪脸,再以柴刀将猪头劈成两半。
野猪骨头硬,这活儿交给了梁墨。
胥姜把拆下来的各部位洗净,以葱、姜、蒜、黄酒焯水,换清水深罐加以炖煮。
煮出肉香后,再加草果、八角、良姜、草豆蔻、花椒等十几种香料装成的香料包,以微火再炖一个时辰。
野猪皮糙,若火候不到,一顿饭下去,腮帮子能鼓一圈。
炖上猪肉后,胥姜把斩落的猪牙过沸水后,挂在房檐下吹干,干透后可雕成配饰。
炖猪肉时,她另起炉子,闷上一锅饭,过会儿那炖肉的汤汁往饭上一浇,堪称一绝。
肉在炉子上熬着,隔着着门户有人坐不住,提着青梅、新麦上门了。
胥姜正检查梁墨这些日子刻的板子,见汪掌柜进来,丝毫不意外。
这些天他也没闲着,乡里割新麦,他日日往城外跑,也是这两日才闲下来。
“妹子,我给你送点鲜货。”
胥姜看破不说破,起身笑接过道:“那可就多谢了,我锅里顿了肉,两个人也吃不完,过会儿你分些回去,给嫂嫂和孩子们也尝尝。”
汪掌柜笑眯了眼,“那怎么好。”
“这个天儿也放不了,就当帮我销一销,放坏了可惜我那么多柴火、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