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胥姜闻言,不免在心头将曾追殴打一顿,她干笑两声,“您不是忙嘛,况且不是什么大事,再说我也没吃亏……”
林夫子目光落在她额角的淤青上,她顿时息声,低头道:“夫子,我错了,往后再不敢相瞒。”
林夫子面无表情道:“过会儿去给你婶婶上柱香。”
又要跪?
胥姜眉毛一耷,苦哈哈道:“是。”
林夫子叹气,孩子没主意怕她吃亏,主意太大又怕她独专,左右都要操这一番心。
他不禁叮嘱道:“冯杪虽死,往后不会再来寻麻烦,可胥昊还没被抓住,你要仍要留心。”
“冯杪死了?”胥姜霍然抬头,惊道:“何时?怎么死的?”
“听大理寺卿说是被人割喉而死。前天在河工巡修河道时发现的尸首,面目已被泡得发胀,后来经两名徒隶指认,才知死的是他。眼下已立案调查。”
徒隶?莫不是胥砀和胥十二吧?
知道冯杪得此下场,胥姜不免唏嘘,好歹曾是朝廷士子,最后竟曝尸河道,落得这般难看结局。
不过人死万事休,难不难堪,于冯杪而言也无甚意义了。
有道是:害人者人恒害之,这也算天理循环,因果报应。
就是不知是谁下的手,这般凶狠。
林夫子道:“此人与你些过节,府衙应会来查问,你如实说明便是,不必害怕。”
“我省得的。”她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好怕的。
他又嘱咐:“天子脚下出这种凶案,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你来去多加小心,如今小楼不在,有事便来找我,或是找楼敬,千万别自己逞能。”
听他提起楼云春,胥姜有些脸热,垂头应道:“我知道了。”
既说到楼家人,林夫子难免念叨几句,“如今你借住他家,不比在自家这般随意,凡事须依照章程规矩,不得失仪失礼。”
胥姜点头,“我晓得的。”
林夫子沉默片刻,又问:“今日他父亲同我提起,说婚期定在明年三月,待小楼回来,便着行六礼,你可真想好了?”
“想好的。”胥姜点头,“若要成亲,除他以外无别人。”
林夫子点头,“你向来是个明白的,不过有几句话,我须得嘱咐你。”
胥姜俯首听训,“儿洗耳恭听。”
“他虽为官你为民,你嫁给他,却并非高攀,莫要因此自轻,事事去屈就。往后若有不平之事,也不必往肚里咽,自有我替你做主。”
一席话说得胥姜眼眶发热,她跪下朝林夫子磕了个头,“夫子恩情,胥姜无以为报。”
林夫子将她扶起,“一家人不必行此大礼,便是要磕头,也等你出嫁那日再磕不迟。”
胥姜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
林夫子微微叹气,随后温和道:“去找红锄说说话吧,她也担心你。”
“好。”
“别忘了给你婶婶上香。”
“……是。”胥姜垂头丧气,怎么还记得这茬?
一回生二回熟,胥姜给林夫人上完香,熟练地拿过蒲团跪下,默默磕头认错。
林红锄叹道:“我都没被父亲罚跪过,姐姐可好,这才几日,已是第二回了。”
胥姜闭眼道:“还不都怪曾追那个大嘴巴。”
前两日他来肆里窜门,得知胥家人来找麻烦,义愤填膺地将其骂了个狗血喷头,胥姜嘱咐他莫要将此事叫林夫子知晓,却不想这人转头就把她给卖了。
“这如何能怪他?分明是姐姐不对,不该瞒着我们。”
胥姜睁眼瞪她,“小妮子,你跟谁一头的?”
林红锄眨了眨眼睛,“我跟父亲一头的。”
胥姜无语。
林红锄不禁‘噗嗤’一笑,随后对胥姜道:“姐姐你先跪着,我去拿好东西给你瞧。”
“什么好东西?”
“过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便往自己房里去了。
不一会儿,林红锄抱着两匹布出来,满面笑容地走到胥姜面前。
胥姜好奇道:“你这是要做衣裳?”
林红锄拿来一个蒲团,跪在她身旁,将布料拿给她看,“你摸摸,看这布料好不好。”
两匹布料一匹为青绿,一匹为绛红,入手冰滑,质地上佳,应当为蚕丝所制。
“自是好的,怎么舍得用这么贵的布?”胥姜心头一跳,结巴道:“这、这难道是……”
“这是父亲封官时圣人赐下的,他特地选出这两匹来给你做婚服。”
“这如何使得?”胥姜忙将布匹推回去,“既是圣人赏赐给夫子的,我又如何用得?”
“自是用得的。”林红锄拉着她的手说道:“姐姐出嫁,婚服当然由娘家人准备,难不成姐姐与我们不是一家人?不仅婚服,还有嫁妆,父亲都已替姐姐备好了,姐姐安心待嫁便是。”
胥姜嗓子堵得说不出话,心头一时巨浪翻涌,一时和风细雨,最后皆化作两行泪珠,自面颊滚落。
林红锄见状一时慌了,忙伸手替她擦,“姐姐你莫哭呀。”说着她却也跟着哭了起来。
胥姜搂住她,半晌才哽咽道:“我何其有幸,得你们待我这般好。”
“姐姐值得,何况这话该我说才对。”
自入书肆做帮工,胥姜便一直对她很好,后来得知自己师父与她父亲是故交,便将她当做亲妹妹来疼,补贴她工钱,教她本事,还给她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