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着一名男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楼云春定睛细看,却见此人竟是赵秀。
饶是他性子再沉稳,也不禁发问:“他怎么在这儿?”
自郭元振被抓,北庭乱局平定之后,楼云春便让人四处寻找赵秀,却遍寻无果。虽经郭元振交代,说他已将赵秀射杀,可楼云春却不信,这一路,他对赵秀的机敏狡猾深有了解,知道他定会设法脱身。
何况,黑甲营的人在河嘴灞并未找到赵秀的尸首,所以他认定赵秀并没有死,而是逃了。
赵秀在京城之事还未了解,楼云春知道他迟早会回去,便撤了通缉令给他放行,竟不想在此处遇见了。
伊拉勒也很吃惊,“你认识他?”随后又道:“认识就好办了。”
“你在何处遇到他的?”
“西州外的古商道。”
荀先生与弟子所居之地,是古商道之上的一处废弃石窟,伊拉勒跟荀先生走后,在石窟待了十来日,便是在那处捡到的赵秀。
“他当时身受重伤,又饿又渴,若不是遇着我,此刻怕是已经被沙漠的热风吹成人干了。”
真是因缘际会。
楼云春问道:“你去西州没见到他的通缉令么?”
“通缉令?”伊拉勒猛然想起这一路上,官府好像是在通缉什么人,只是自己在找到荀先生后,便同他去了洞窟,加之记得楼云春的叮嘱,他和商队都未入西州城,所以并不清楚官府通缉的是何人。
后来支通入队,正巧认识赵秀,还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加之赵秀又帮过自己,伊拉勒便根本没将他往通缉犯上头想。
那支通呢?他知不知道?
伊拉勒望向支通,支通却理直气壮道:“赵大哥是好人,肯定是官府冤枉他的。”
好嘛,瞧着是刻意隐瞒的。
“这孩子!”伊拉勒尴尬地抓了抓脑袋,心道自己这是好心办坏事,他本有意帮赵秀,谁知竟将他送到了官差手中,都怪支通这臭小子不先说明。
他随即对楼云春问道:“他是通缉犯?犯了什么罪?被抓回去会不会被……”伊拉勒抹了抹脖子。
支通挡在赵秀面前,警惕地盯着楼云春。
楼云春道:“通缉令已经撤销了,他暂时没事。”
“暂时?”也就是说以后有没有事还两说,伊拉勒看了眼支通,又看了眼赵秀,对楼云春为难道:“那楼兄弟你说他该怎么办?”
“自是由我带回京。”楼云春对支通道:“他虽是通缉犯,不过此行来西北是奉我的命令,替我办些事,此事办得圆满,回京后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真的?”支通怀疑地看着楼云春。
伊拉勒帮着楼云春说道:“你放心,楼兄弟最是大公无私,且又与我是朋友,不会说假话骗你。”
支通还想问,却听楼云春对床上之人说道:“既然醒了,又何必再装睡?”
眼皮下俩眼珠子滚来滚去,当人看不见?
闻言,伊拉勒和支通朝床上看去,果然见赵秀睁开了眼睛。
“赵大哥你醒了?”
赵秀讪笑,早在楼云春与隔壁荀砚交谈之时,他就已经醒了,只不过想装睡借支通和伊拉勒探探口风罢了。
“支通,扶我一把。”
支通连忙将他扶起身靠坐在床头。
随后,他朝楼云春拱手道:“楼大人,别来无恙。”
楼云春朝他身上扫了一眼,“你看着不像无恙。”
“小伤,不劳记挂。”赵秀那天共中了两箭,一箭是郭元振射的,但好在被突厥蛮子那枚令牌挡了一下,滑到一旁,虽入体却并未伤及要害。
反倒是突厥蛮子那一箭,射中他后腰,差点拖死他,好在日行一善,必有福报,让他遇到了伊拉勒,才捡回这条小命。
这些天有支通精心照料,已好转不少。
楼云春也不跟他废话,说道:“收拾收拾,随我回京城吧。”
支通插话对赵秀问道:“赵大哥,你跟他走不会有事吧?”
“放心吧,楼大人一言九鼎,他说无事便无事。”赵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一路多亏你照顾,最后还要劳烦你帮我收拾收拾行李,咱们就此别过吧。”
支通颇为不舍,“那我去京城还能找你么?”
“当然可以。”赵秀看向楼云春,心道:就是不知道届时是访友,还是探监。
楼云春道:“队伍正等着,收拾收拾动身吧,别耽误了脚程。”
伊拉勒对楼云春道:“楼兄弟,他们就托付给你了。”随后想起那书来,又道:“那套《东陵子集》仍由荀先生保管着,我是个粗人,怕弄坏了。你放心,我已同他谈妥,回京后他便将书交给你。 ”
楼云春点头,“放心吧,我会将书和人都安然带回京城。”随后语带感激道:“这一路倒是劳你奔波,不仅替阿姜和袁大人找到了书,还替我找到了人。”
“大家都是朋友,咱们都不必见外了。”两人边说边往外走,“等明年三月,我带乌洛兰回京,喝你和胥掌柜的喜酒。”
楼云春笑道:“好。”
待赵秀和荀砚收拾妥帖后,伊拉勒和商队的人将他们送往城外。
老段见楼云春只身而去,却带着浩浩荡荡地一队人回来,忙惊奇地迎上去,见一群人中有个歪歪倒倒的,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不由得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