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租,却必须按照阿姜定下的规矩来,不得改版修订,要审其成本,不能让其虚抬价钱。”
“好,那我便照你说的办。”
两人来到书肆前,楼云春听见里头传来的清谈之声,再看肆门和后院角门前挂的木牌,便问:“都是谁在里头?”
“计先生、邓先生、袁先生,还有一位随袁先生来的荀先生,曾大哥和胡大哥也在里头,其余便是一些士子。”
荀先生想必就是荀砚了。
两人正说着,又有士子登门了,梁墨赶紧上前招呼,为其引路。
楼云春将马拴到树下,随后见府里马车进了巷子,这才想起自己将茵茵落下了。
茵茵下车,抱着钱匣委屈地看着他,他咳了两声,移开视线。
茵茵见梁墨出来,便将其拉到一旁,悄声提醒,说他家少爷是来抢信的。
梁墨闻言,却是进肆,将胥姜寄来的信直接交给了楼云春。
都不需他问的。
楼云春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抬脚进肆。
茵茵傻看着二人,随后瞪了梁墨一眼,拱着嘴跟了进去。
梁墨丈二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了?
第229章 二百二十九斩
书肆后院。
几位先生谈得乏了,便歇下来喝茶。旁听的众士子终于得了机会,争相求问,以求解惑。
曾第一总是抢在前头,他上前朝荀砚行礼,随后问道:“方才听几位先生谈论济世之道、文章之道,学生受益良多,却也有一惑,想请先生赐教。”
荀砚抬手,“请问。”
曾追问道:“先生,究竟何谓道?”
荀砚略微思忖,答道:“后生所言即为道。”
他?曾追心头疑惑更甚,虚心问道:“学生愚钝,还请先生详解。”
荀砚盘坐两仪榻上,双手结于丹田,摈除杂念,娓娓解道:“儒家之道,为‘礼治’‘德治’‘人治’,也就是人与人合理相处之法则。道家之道,则为虚无,无相无形,法于自然,讲求无为、不妄为,遵循自然之理。佛家之道,在于修行,在于‘拂尘埃’,在于悟,在于超脱自我,净化心灵。”
他稍作停顿,给曾追以思考的时间,随后继续道:“此三道皆为人之道,同出一源,无有高下之分。只是问道之人不同,其所求、所需不同,所以得到的结果不同而已。”
曾追疑问:“人之道?”
荀砚微微一笑,看向曾追,“人之道,便是以人之意志,去探究、寻问人与人、与天地、与自我之相处之法,是人对世界之识辨。后生方才问道,与圣人曾经问道并无不同,皆是为识为辨。因问道、求道之过程,亦为道,遂有我方才一言。”
曾追恍然大悟,“也就是说天下大道,皆为人道,是人探究、寻问人与人、与天地、与自我之相处之法。”
“是,也不是。”胡煦思索片刻,接道:“天下本无道,因人而生道。天下只是天下,并不以人之意志所改变,所以道即是人,人即是道。”
曾追好似明白了什么,却又总觉眼前罩着一团迷雾。
荀砚与袁祖之对视一眼,含笑点头,随后听二人继续谈论。
胡煦朝众人拱手一礼,随后对曾追继续道:“所谓道,都是人由所见、所识、而所悟、所得,并非自然存在。自然无道,天下亦无道,道只在人心。”
袁祖之微微蹙眉,正要说话,一道声音自角门传来,接过了话头。
“非自然无道,天下无道,而是人为自己之所见、所识、所悟、所得而障,只识人之道尔。若自然无道,天下无道,人又何以窥道而得之?”
众人回头,皆吃了一惊。
几位先生也有些诧异。
曾追惊喜道:“楼兄!你来了。”
胡煦也露出喜色,随后又问:“照月方才所言,可还有后解?”
楼云春上前,朝几位先生行了一礼,随后对胡煦道:“天地生万物,人为其一,人既有道,万物岂能无道?万物既有道,天地自有道,只是道非道,道不名道罢了。”
“道非道,道不名道。”人有人之道,万物有万物之道,天地有天地之道,只是此道非彼道,此名非彼名罢了。
曾追与胡煦心服口服。
胡煦自叹不如,拱手道:“受教了。”
袁祖之琢磨三人此番对话,觉得三人各有各理,没有对错,只是楼云春得之更全,略胜一筹。
自家学生,也是不错的,亏就亏在历练得少,见得不够多,待再长些年岁,也就成材了。
至于曾追,因性子纯直,不喜周折深思,所以才疑问更多。不过能问出这么个问题,且稍加点拨便明白了,也是个有悟性的,只是还得继续打磨。
袁祖之目光转回楼云春身上,心头酸溜溜想,楼敬这不靠谱的爹,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儿子的?
好在他没来,不然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楼云春看胡煦也酸溜溜,想着书房那一箱子画,他拱手回礼,干巴巴地道:“客气。”又补了一句,“竹春也自有高妙之处。”
胡煦疑惑不解,方才他之观点,分明有所偏颇,落了下乘,他为何还道自己高妙?讥讽?不像,且也不像客套,倒像是有所不服似的。
却没等他问,曾追已将楼云春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