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 随手从发间拔下一支发簪,狠狠刺向自己掌心。鲜血流出来, 十指连心, 剧烈的疼痛叫她一瞬清明,她晃晃头,晓得此刻谁都指望不上, 于是深吸一口气, 猛地发力, 滚落到地上。
手臂受击, 被撞得一阵子发麻, 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她深吸着气, 胸口隐隐作痛, 喉咙仿佛被人扼住, 叫她有点喘不过气, 梁和滟低低骂了一声市井脏话,把那簪子更深地刺入掌心。
她试探着要站起来, 但实在没有力气,听着外面脚步声,梁和滟又发狠刺了自己一次, 手臂有了一点感觉, 她复原一点力气,手撑着地, 滚进床底。
她藏在那里,尽力压抑着呼吸, 不叫自己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来人步子很急,杂着几声询问:“殿下确定这样万无一失?我想着,还是留几个人,在门边看着,不然到时候……”
“留人在门口,未免也显得太刻意,也会把殿下拉到这事情里来,到时候万一东窗事发,反而不好伸手袒护你,她嗅了那药,浑身都软绵绵,你还制不住他?怎么,周公子不愿意为殿下做这事情吗?”
“怎会…怎会,姑姑放心……”
话落,梁和滟听见砰的一声,门陡然锁死。
那脚步声绕过屏风,一下一下,慢慢向床榻走过来,然后,一双鞋子出现在她眼前。
精致,富贵,金线锁边,鞋底厚软,鞋尖鞋尾却发硬,踩在地上踏踏有声,是那些纨绔子弟常穿的样式。
梁和滟紧绷着,手里的簪子握得越来越紧。那双鞋子不安地在地上敲着鞋尖,委在地上的帷幔被撩起,梁和滟听见一声低骂和翻检东西的声音,她牙关紧咬,眼盯着那双鞋,看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在找她。
片刻后,那双鞋在床边再次停下。
“去哪里了?”
来人试探地跪下,撑在地上,手伸进床底,摸索着,梁和滟往里侧了侧身子,不叫他碰到自己,但那人还不甘心,整个人几乎跪趴在地上,一张熟悉且陌生的脸出现在床榻与地面的缝隙间,两双眼对视,周贺看着梁和滟,露出个笑,叫人恶心:“县主今日怎么狼狈成这样子?”
下一刻,他发出一声尖叫。
梁和滟手里的簪子准确无误地刺在他伸来抓她的手上,她用的力气很大,大到不可思议,抬起的手臂猛地撞上床板,砰的一声,若非这里面太狭窄,她一定会把周贺的手掌钉穿。
“你敢动我。”
梁和滟咬牙切齿地出声,紧握着手里的簪子,鲜血从她指缝间断续流出,染红了大半个掌面,周贺的脸因为疼痛而狰狞,他趴在地上,身子往床下探,一边低低骂着难听至极的脏话,一边伸出手去扯梁和滟,要把她从床底拽出来。
梁和滟手里的簪子毫不留情,簪尾的花纹硌着掌心的伤口,叫她能够保持清醒,而她手指紧握簪子,在周贺探进大半个身子要来抓她的时候一下一下狠狠刺出去,把他手臂划出许多伤口,直到他手臂伸进来,抓住她手腕。
他攥在梁和滟适才从床上滚落时候摔伤的地方,梁和滟疼到脱力,紧握的簪子从手里落下,她咬着牙:“周贺,你今晚敢碰我,我就叫你晓得什么是生不如死。”
“我当然晓得县主的厉害,只是今天已经到了这样,我还不如先将错就错,不然我到时候既没吃着肉,又要挨揍,岂不是很亏?”
周匝环境嘈杂,梁和滟什么也听不清,只听见周贺低低笑。
他用力地拖拽着她,把她从床下拽出来,梁和滟抬着没被攥住的手去砸他,但那药熏得她四肢发软,手抬起,落下却没力气。
周贺躲开,又一只手抓住她,两个人几乎是撕打在一起,床边挂着的床幔被扯落,大红轻纱的质地,搭在梁和滟头上,她被缠绕着,眼前一片红,看不清,被轻易地扼住长发。
她被制住,不能轻动。
周贺的笑低沉,腻人,叫她恶心。
“楚地婚仪,新嫁娘披红盖头,由新郎挑开,才算礼成。”
隔着那层轻纱,梁和滟看见他凑近:“我当初没为县主却扇,此刻为县主挑开盖头,也算我们两个大婚一场了,嗯?”
梁和滟不语,空着的那手在暗地里摸索到发间的另一支簪子,紧握在手里,掩在袖里,在周贺即将把她身上披着的轻纱掀起的时候,她猛地抬手,准确无误地往他眼上插去。
“啊!”
簪子还没触及到他眼球,一声惨叫声猝然响起。
梁和滟鬓发散乱,衣服也被挣得乱七八糟,她狼狈地抬头,就见周贺的颈上掐着一只手,骨节分明,用力到发白,手背上青筋凸起,用力的时候,咔咔作响,不晓得是他手指响,还是周贺的颈骨在响。
梁和滟动作略一滞,下一刻,她毫不手软地抬手刺下,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簪子深深刺进去,鲜血顺着周贺脸颊流下来,他手抬起,捂着脸拼命挣扎,扼着他颈子的手指却分毫未动,顺着那手臂,梁和滟抬头看去,裴行阙手指一点点收紧。
然后猝然一松,把周贺狠狠踹到一边,三两步走到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