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钦聿又笑着,将一片瓷片扎了进去。
陈郭躺在床上,竟一动不动。
白偌走过去查看,是中了迷药。
原是如此。
等小钦聿能下床时,他便经常跑去药房,又装作懵懂问些那些药的药性。
医者良善,看小钦聿求知若渴,也一点点讲解。
他装得乖,也才六岁,仆从也只以为他是好奇。
他受伤重,药方几天便要更换,要用的药杂而乱。
白偌知晓小钦聿定是有自己的计划,只是没想到他竟如此聪慧。
他竟真的凭借此配出了一份迷药。
他应该去学医,而不是去练剑。
小钦聿直到将所有的碎瓷片都扎进陈郭的胸膛,才在一旁水盆里,将手细细洗干净。
又认认真真将衣带系好。
白偌往陈郭那看了一眼,碎瓷片排列整齐,竟有诡异的美感。
怎么说,报仇是报仇了,只是有些不对劲。
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钦聿不会从六岁,就开始变态了吧?
小钦聿推开房门,这段时间他受宠,也有了些话语权。
“爹爹说,今夜不安排守夜了。”
这话说得暧昧,仆从也没有发觉异样。
小钦聿又回到了房间里,将房门从内锁住。
陈郭此时还没有死,只是今晚不治疗可能就要死了。
小钦聿从另一旁的窗户爬出去,这边的窗户连接了一小花园,夜晚少有人会来。
他只穿着里衣,嘴唇在冬日的夜晚冻得青紫。
手脚却没有因为寒冷发抖,他走得极快,很快到了自己的院子。
那院子是他自己选的,许是那时候他就发现了这个狗洞。
他爬了出去。
白偌飞上围墙,本想继续跟着小钦聿,不曾想,经过城墙的那一瞬。
梦,又转场了。
小钦聿应是刚徒步回到了之前爷爷在的小城里。
那件里衣早就不再纯白,好看的面容也粘上泥土。
他对这个城十分熟悉,此时正躲在角落的阴影里,一个不轻易被找到的地方。
他正在支着头往外观察。
白偌走出去查看。
是告示牌,牌上是几张画像,看着很新,应是新粘贴的。
“最近隔壁城通缉一个孩子都通缉到咱们这来了。”
“什么阵仗啊?通缉一个孩子?”
“据说那孩子伪装乞儿装作弱势被那位侯府来的贵人好心收坐了养子。”
“那养子荣华富贵过了好些日子,竟只是为了刺杀那位贵人。”
“诶,我看这画像怎么有些眼熟?”
“惊了天了!这不是那个捡垃圾的钦二捡回来的小孙儿吗!”
白偌神色一凝,细细去看那画像。果然,是六岁的钦聿。
逃出来不难,只出去之后如何活下来才是真正逃亡的开始。
一老者拄着一根长棍急急走过来,是爷爷。
爷爷一瘸一拐走过去,扔了木棍,将几张画像撕得干干净净。
那张沟壑交错的脸上气得通红。
“我,我孙儿是,是被卖了!他,他是为了给我治病给人骗了!”
他很着急,一句话磕磕绊绊说完又咳了许久。
一人捂着口鼻,声音很闷:“谁知道是不是被骗了。”
“你又没有证据,说不定是你们祖孙俩密谋想要去谋财。”
周遭的人也纷纷捂住口鼻,对着老人指指点点。
爷爷气得跺脚,一声接一声地咳嗽,急得说不出一句话。
忽而一队人马赶过来,身上都带着刀,人人神色肃穆。
百姓怕惹上麻烦纷纷奔走。
一瞬间竟只剩爷爷一人。
马车在爷爷跟前才将将减速,爷爷被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腿脚不便,摔在了地上。
白偌阻拦爷爷摔倒的手再次穿过了爷爷的身体。
无论多少次,她都无法控制地想要插手。
即便她早就心知肚明。
她作为局外人,根本不能改变事情的走向。
就算得了短暂能接触的机会给钦聿治疗了两刻,也不能改变钦聿被鞭打,被羞辱,要舍弃了坚持了一个月的东西去摇尾乞怜,才能逃出牢笼。
此刻也不能改变爷爷的境遇。
马车上的人走下来,手中盘了两颗核桃。
是田老板。
田老板信步走到爷爷跟前,一脚踹了上去。
“你可知你养了个什么样的孙子?”
“他杀了侯府的公子!”
“你可是知道!我半数家财都赔了进去!”
“来人,给我,打!”
白偌无论努力了多少次,她的术法依旧没用。
几人围上来对着爷爷拳打脚踢,每一下都打得极重。
白偌心急,在爷爷周围走了一圈又一圈,才发现爷爷正看着小钦聿躲着的方向。
白偌顺着视线看过去。
小钦聿站在阴影里,定定地望着这边,手紧紧地握拳。
白偌又看向爷爷。
爷爷双眼通红,嘴中不断做着嘴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