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过,你也是教坊司出身,从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对吗?”
“对。”
“你进入阴者司多久了?”
“六年。”
“六年了,你那么厉害,阴者司中藏着那么多秘密资料,你祖父的冤案,你查清了吗?”邢梓双吸了吸鼻子,她没有在挑衅,也无意激怒冰流,报复她放在的口无遮拦。
“你不要说我狡猾,家父也是武将,当年的宁大将军通敌案,我也听他说过。你的身份,我也是算过时间才猜测的。”
冰流骤然睁大了双眼,双拳握了又松,待到下颌骨都酸痛时,她才发觉,是自己将牙咬得太紧。
她复望向邢梓双,望向那双此刻状似无辜的眼睛,问道:“你想说我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承诺你能做到?”
“不,我想说,或许我能比你更早做到。”
邢梓双扬唇浅笑,少女初生的信念在黑夜中也是闪闪发光,“或许到时候,你还反过来需要我的帮助呢。”
冰流终于平复下来,回赠她三个字。
“你做梦。”
此后,冰流先是花了半个月时间,同邢梓双一同送姜嬷嬷回了故乡。
随后,她们在那附近住下,冰流又用了半个月时间,提前教导梓双一些阴者司中的常识与规矩,在确认她已经有了在那里生存下去的能力后,该启程了。
渡过那片暗礁密布的海域,目送她登上洛神屿,冰流却未离开小船,直接又吩咐船夫,返航回陆地码头。
邢梓双对她这般举动不解,也曾经发问:“可你送我上岛,自己却不回去复命?”
冰流却道:“你就说我在追踪你时被野兽所伤,走不得路,只能教你先自己回来。”
邢梓双暗自迟疑了一路,这样的借口,阴者司中能有人信么?
可她也做不了冰流的主,她连阴者司的大门还没踏入呢,只能听从冰流的话。
冰流回到金陵,拎着两坛酒,一头扎入了那间粗鄙简陋的红香院。
那间常年紧闭大门的客房别院是什么情况,红香院中唯有少数一两个掌事知情。
半年前那次,她们已经见过了这姑娘出入,于是今次也随她去了。至于旁人不知情的,自然现在也不必知情。
外面是莺飞草长的春日,金陵城中各个官署都在或多或少地为即将到来的一桩皇家喜事忙碌着。
这其中甚少有人知晓,喜事中的女主角,因为阴者司的一个任务,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那个要执行任务的人,此时却躲在红香院,沉溺于千日春带来的迷蒙幻梦中。
当李藏再次回到金陵,推开自己藏身之处房门时,迎接他的竟是带着一身酒气扑上来的宁冰流。
双臂勾着,腿脚也要贴着缠着,她比起平时大不相同,微醺催生出了笑意,眼里却是一片空泛的雾。
“你 回来了。”
看她双目微睁,双颊微醺的样子,不知道已经醉了多久。
李藏皱眉,这下麻烦了。
第42章 故人来
“醒醒,你也该醒了。”
脸颊上有一片温热在来回摩挲,她听见了,也感受到了,只是头痛欲裂,不愿醒。
可那人却持续地不肯放弃,扯着她的手臂,一手推着她的背,非要她坐起来才完事。
“醒来赶紧把这碗醒酒汤喝了。”
纵然已经坐了起来,冰流却依旧不愿睁开眼睛。渐渐闻到一股醒酒汤特有的酸味,越来越近,她拧起一张脸,伸出一只食指,在半空中盲目的指控。
“敢这样同我说话,你以为你是司首吗?”
“我啊 我真是闲的。”一面将醒酒汤灌进她嘴里,李藏一面自嘲。
闲的,绝对是闲的。
不仅闲,还太心软,这种不打个招呼就霸占他藏身之处的女人,下次绝对要丢出去。
“咳咳 ”
一剂特制猛汤下去,冰流先被唤醒了味觉,难喝,太难喝了。
她被扣着下颌灌了这怪味汤,随后便干咳得眼睛都发红。
终于在泪眼朦胧中看清了做恶的那人,她终于恢复了些许神智,只是还有些头疼。
“你这阵又去哪了?”
“北瓯。”
“有任务?”
“私事。”李藏有一搭无一搭的应着,一面在屋里转着圈搜寻,最终搜寻无果,便望着冰流咋舌,为难道,“你能不能先穿件衣服?”
冰流先是反应了一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着,天气渐热,她躲在这里,又不见人,穿那么齐整做什么?
她不配合,李藏却还在四处搜寻,终于在被中抽出了早已发皱的黑衣,胡乱给她套上。
冰流任他摆布,却忍不住问道:“到底要干什么?”
“有一个人,自北瓯千里迢迢而来,要见你。”
她终于扬起了眼睛,疑惑至极。
傍晚时分,她见到了那个人,虽早有预备,但意外之情依旧到了难以表的地步,
“已经六年未见,不知宁大小姐是否还能记得我。”
那个人摘下了斗篷上的连帽,在夕阳下显露出容貌。
老者的头发接近银白,四方板正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沧桑痕迹,正中还有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刀疤。
冰流起初还在迟疑,直到见到那道疤,如晴天霹雳般,她先前暂失的神智一瞬间都被拽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