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衡不动声色拂开了袖口上钟意之扯着的那只手,“当下紧要的,我们还是先看天象记录,如何?”
冰流缓缓点了点头。
此时有了李衡带来的光亮,他们也能辨别字迹了。
“这是 天承九年三月,三月初一,三月初二,三月初三 ”
“四月不在这本,去取旁边那本。”
“等等,看这里。”
“三月初九,据《九执历》推四月初或有月食。”
冰流继续去寻四月的记载,从刚才的空格旁抽出了相邻的两册。
那两人在忙着研究三月记载的钦天监预测月食之事,冰流便来到窗边,翻找查看。
五月初一,五月初二,五月初三。
她撇开这本,又去看另一本。
二月
没有按顺序排么?
她回头,发现钟意之已经举着火折子小心继续翻找,显然也没有收获。
冰流对李衡道:“这里没有,我再去别处翻翻。”
“不必了。”李衡阻了冰流,又唤住了撅在地上奋力寻找的钟意之。他沉声道:“四月的记载,应是被人取走了。”
冰流亦道:“或许已经被销毁了呢?”
钟意之啧了一声,歪头道:“谁手这么欠啊?”
“自然不是不相干的人。”李衡望向钟意之,问道,“你可有想法么?”
是啊,薛云直托付给他做的事,不就是在这样的时候想办法么?钟意之就地蹲着,双手抱着膝盖,认真思索起来。
“若真被谁抢先取走或销毁,那可就难寻踪迹了。但这样的话,至少说明,月食这件事,真的与王妃被害有极大的关系。”
钟意之猛然站起身来,霎时有些腿软,还是不忘对李衡道:“不一定是天降凶兆的关系哦!”
李衡没什么触动,只是道:“我知道。”
“哎,干脆死马当活马医吧,钦天监做事也是按章程的,若这四月这本记载是以正当方式被取走的,应该有出借的存档记录。”钟意之拍掉了衣摆上的灰尘,这便向前。
“走吧,去找存档记录。”
这也是眼下唯一的办法了。
钟意之步履飞快,似是已经知晓钦天监内将存档记录放在哪里。
冰流没有迟疑便跟了上去。
可李衡却没有动,反而道:“你们先去,薛兄所说的六月初即将还有一场月食,我想去那边寻找近期的灵台观星记录确认一下。”
越是走着曲曲折折的路靠近一点真相,就越是害怕的吧。
冰流自是能够体会这种感受,于是折返回来,刚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还是世子思虑周全,我最先找的那间屋子里就是近期的观测记录,不如我陪世子去找罢。”
冰流的颧骨都在狐疑中发颤,“你?”
“我怎么了?能吃了世子吗?”钟意之走到李衡身边,二人自然而然地站立在一起,对着冰流颐指气使,“你,快去找存档记录,找到了再来与我们会和。”
冰流瞠目,“我要到何处去寻存档记录?”
钟意之眼尾一挤,露出嫌弃的神情,未待他说,倒是李衡轻声道:“钦天监主簿掌薄书文移之事,若真有存档的记录,自然是在主簿的公房。”
她搞不懂。
现在是任谁都能教她做事了吗?
她望了一眼指挥她去主簿公房寻记录档案的李衡,他目光深沉,似有深意。
又望了一眼要陪李衡一同去找天象预测记录的钟意之,他的脸隐匿在一片黑暗阴影中,冰流猜想着他的神情该是戏谑、挑衅还是无所畏惧?
“好,我这就去找。”
僵持了仅仅一瞬,她便离开。
钟意之与李衡也没什么反应,转而向近来的档案存放地走去。
只是在随口闲谈。
“意之兄。”
“世子殿下太客气了,明明是您比我年长么。”
“是么?我听说现在专有那等沽名钓誉之徒,科举之前自改年龄,一旦考取,就要博一个天才神童的美誉呢!”
“哈?还有这等不知愁的人么?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有不学无术的恶名,从没在考取功名上让家人骄傲。”
“意之兄好歹如今也是凭着自己的机敏才智为公门办事,何必自谦呢?”
“倒是世子殿下您,若不是囿于身份,凭借自己的才学,才是定能称霸贡院考场的人吧?”
“可能么?反正也没有机会验证。”
一面进行着友好的对话,二人已经来到钟意之先前到过的那间屋子。
他们已经潜入钦天监这么久,那两个看守都没有发觉,想来是真睡过去了。
李衡此时才敢点燃了一盏灯,一面又与翻找籍册的钟意之搭话道:“对了,先前听你说你在隆原书院读书,恰巧我也有位好友曾在那里读书,名叫李善,不知意之兄可记得?”
钟意之闻,从堆叠的籍册中抬起头来,望向李衡,有一瞬的怔忡,随即大笑。
“世子是在与我玩笑吧?隆原书院几时有过这位生员?”
四目相对,李衡笑而不语,钟意之亦是坚定的自信着,倒教人一时半刻无法辨别,究竟谁在玩笑,谁在胡说八道。
此时,冰流恰到好处的推门而入。
“我已经找到了,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