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薄崇已经背过身,打算离开了。
可薄韫白并没有就此放过。
“我可能得再提醒您一次。”
对着薄崇步伐渐快的背影,薄韫白也随即抬高了音量。
“是咱们家先做了不上台面的事,才不得不请别人过来撑台面。”
“但凡有点修养的人家,应该都没资格对她指指点点吧。”
这话说得有礼有节,蓝玥不慎弯了弯唇,又赶紧抿回去。
抬眼再看,只见薄崇也知道自己嘴皮子不利落,所以压根没敢回头。
只是飞快地用拐杖敲着地板,以六十多岁的高龄健步如飞,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过了会儿,薄霁明有点尴尬地清了下喉咙。
他性格温吞,不喜冲突,每次见弟弟跟父亲对阵,都觉得有些煎熬。
但以他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轻轻叹一声气,也就作罢。
“哥,我记得,你今晚要出差?”
薄韫白转过身,语调缓和地问。
“嗯,有个谈判。”薄霁明有些疲惫地揉揉眉心,看了一眼时间,从座位上站起来,“也该出发了。”
蓝玥替丈夫理了理衣领,柔声叮嘱:“苏城这两天下雨,记得带伞。”
薄韫白有些诧异:“你要去苏城?”
“嗯。”薄霁明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放心,上次叫你帮忙开会,差点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这次我自己去,可不敢再劳烦你了。”
薄韫白却道:“我这两天没什么事,可以跟你一起。”
第18章 玻璃伞
高铁的速度逐渐减慢, “苏城北站”的老旧牌子映入眼帘,亲切而熟悉。
自从去了江阑上大学,每年寒暑假回家,柳拂嬿都会看到这块牌子。
不过, 那时都是坐硬座回来。
苏城的气候比江阑更湿润, 下车时,迎接她的是一片绵绵细雨。
柳拂嬿从包里拿出透明的折叠伞, 跟着拥挤的人流一同朝前走, 去出租车的乘车点排队。
一小时十分钟的车程之后,她终于回到自己的家。
是城中村旁边, 一座独栋的小房子。
房屋老旧,门锁上有深红色的锈迹,墙皮也斑驳掉了漆。
柳拂嬿没拿钥匙,直接抬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屋里没人开门,窗帘却立刻就被拉上了。
见状,柳拂嬿无声地叹了口气。
“妈, 是我。”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一瞬间,房内立刻响起急切的脚步声。
屋门从内打开, 露出柳韶憔悴的脸。
她穿着一身看不出是灰色还是白色的棉质睡裙, 面色蜡黄,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一双媚态横生的眼睛显得格外大,带着惊恐, 往门外看。
“小嬿?你怎么回来了?”
柳韶的双眼瞬间盈满了泪水:“妈妈还以为……妈妈还以为, 你再也不管我了。”
没等女儿开口,柳韶警觉地拉开防盗链, 一把将人拉进屋。
“你快进来,债主很可能就在附近。千万别让他们发现我在家。”
屋里暗得像是傍晚, 霉味重得叫人直皱眉。
许是柳韶不敢开灯,也不敢发出丝毫动静的缘故,抬眼望去,房间里又冷寂、又凌乱。
不顾柳韶阻拦,柳拂嬿一把拉开了窗帘。
清光入户,也沾染了满室尘埃。彩色的装饰架早就落满灰尘,连同柳韶那张放大的艺术照,也许久没擦过了。
架子前面,是柳拂嬿用过好几年的画桌,其实也只是一条长长的旧茶几罢了。
干掉的颜料散落在抽屉里,跟她高中时用的旧书包挤在一起。
一切都物是人非,给归家的亲切感染上凄凉的底色。
“这些天,害不害怕?”
“后不后悔?”
柳拂嬿没有回头,冷声问她。
“呜……”
柳韶说不出话。
只是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嘶哑的抽噎,象征着她已经担惊受怕到了极点。
柳拂嬿按下心头的不忍,又漠声道:“以后,还敢不敢再去赌玉了?”
柳韶抬起空洞的双眼,过了一阵,才绝望地嗫嚅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已经……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连日以来,惊惧已经将她打垮,她膝盖一软,眼看就要瘫在地上。
柳拂嬿快步上前,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债已经还清了。”
“你还在住院的时候,欠条就已经撕掉了。”
她拿出包里的收据,给柳韶看了一眼,又立刻收了回去。
“什、什么?”
柳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跪坐在原地,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这么大的一笔债款……你还掉了?你哪来的钱?”
“有一个人,同意帮我还。”
柳拂嬿垂下眼眸。
“前提是,我得满足他的一些要求。”
“啊?要求?”柳韶震惊地抬起眼,“小嬿,你答应给人干什么?”
“这你就别管了。”
柳拂嬿松开了她的胳膊,坐回沙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