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瞬。
风和太阳变得安静,云朵停止浮动,路上的行人一个个褪色消失。
只有薄韫白还拿着已经熄了屏的手机,就这样垂下眼眸来看她。
稍稍偏着头,是一种纵容的姿势。
脑海间一片空白,只觉得他眸光如有实体,像是黑色的羽毛,轻柔而又晦暗地,拂过了她的双眼,鼻梁,以及微微开始发热的颊侧。
最后,停在了唇畔。
和阳光、花香,还有暮春的风一起。
停在了她的唇畔。
柳拂嬿眼睫稍颤。
空气似乎变得稀薄,本应存在的氧气也被他身上的气息取而代之。
她垂了垂眼,手指下意识握紧了些,不知是想要抓住什么。
耳畔忽然响过一声口哨。
这声音极为刺耳,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转瞬即逝。
半大的孩子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路过他们时,不知天高地厚地起了个哄。
意识瞬间归位。
柳拂嬿后退一步,站直了身体。
与此同时,此前被不知名的情绪封闭起来的五感,这才像开了闸口一样。
风声和远处的喧闹声,逐渐涌入耳朵。
静止的时间,继续向前走去。
薄韫白亦后退少许,稍稍向她这边偏过来的姿态,也随即回正。
他指间随意地转了下手机,漫声回答道:“没睡好。那天晚上,街区有人开了一夜的狂欢派对。”
听见他这么说,柳拂嬿先是怔了怔,然后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还问过他一个问题。
也就是半分钟前的事情。
为什么会忘记呢?
她垂了垂眸,语调和之前有些说不上的区别:“哦。”
小插曲结束,两人继续朝前走。
这次,柳拂嬿没再像刚才那样挺有兴致地聊天,恢复了几分冷淡模样,看向远处的树和人群。
结果没过多久,便和迎面走来的两个女学生对上视线。
一个活泼,书包上还挂着个小鸭子。
一个文静,怀里抱着书。
是刘晨芝和杨姝。
她俩也在对视的一瞬间,就立刻认出了柳拂嬿,正要打招呼,杨姝忽然瞥到柳老师身旁的男人,轻轻扯了扯刘晨芝的袖子。
结果刘晨芝没注意到,还是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柳老师!好久不见啦!您这是要回家了吗?”
“嗯。”柳拂嬿稍稍弯起眸,“你们俩呢?”
“我俩刚弄完社团的事,饿死了,要去吃顿好的!”
被刘晨芝的爽朗所感染,柳拂嬿的心情也轻盈了些。
她看看亲密无间的两人,忽然想起一事:“我记得上次见面,你们好像还不认识?”
“没错,就是那次喝奶茶认识的啦。”刘晨芝抱住杨姝的肩膀,“没想到认识了一个大才女,我俩特别有共同语言!”
柳拂嬿抿唇而笑,故意道:“你这是夸人家,还是夸自己呢?”
刘晨芝装傻不说话。
一直没吭声的杨姝却开口了,声音细柔:“柳老师,她是在夸您呢。”
柳拂嬿没反应过来,懵然地眨了眨眼。
杨姝也不好意思告诉她,其实刘晨芝和自己投缘的契机,就是因为两个人都很喜欢柳老师。
短暂的沉寂里,好像只有薄韫白意识到了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是什么意思。
男人眸底晕开些恍然之意,唇角稍扯,无声地笑了一下。
虽然都只是些很轻微的神色变化,但有些人确实得天独厚。
哪怕不发一言,只是站在一旁,也叫人无法忽视。
粗线条的刘晨芝这才注意到薄韫白。
她眼底微微一亮,正想小小地八卦一下柳老师的感情生活,可又凭直觉感受到,面前这人来历不凡,不好轻易招惹。
她很快地跟杨姝交换了一个眼色。
“傻站在这儿干什么?”
柳拂嬿没注意到她俩的眉眼官司,柔声道:“不是要去食堂?再晚可就没有好菜了。”
刘晨芝却摇了摇头,双手落在肩上,又紧了紧书包带。
伴随着动作,包上挂着的小黄鸭跳了起来。
跃动的小鸭好像给她补充了几分勇气,刘晨芝这才勇敢地抬起头,正视着面前这位英俊桀骜,却极有压迫感的男人。
“柳老师,这是您的男朋友吗?”
这话说完,其余三人表情都微妙一变。
杨姝尴尬极了,用力捏了捏刘晨芝的无名指根。
奈何她还是没反应过来,表情和小黄鸭一样纯真,眼睛亮晶晶地等待着答复。
“嗯……”
薄韫白稍作沉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过了头,问身旁的柳拂嬿。
“柳老师,老师的妻子叫师母,那丈夫叫什么?”
“师夫?师丈?”他笑了笑,很家常的语气,“有这样的词么?”
“……”
柳拂嬿囫囵嗯了声。
这人应对得如此从容自若,顺带还拉她秀了一把恩爱。寥寥数语,便将外人和家人的界限划分得清晰明显。
偏又得体妥当,有种表面上都是一家人的意思。
柳拂嬿瞥他一眼,脑海里忽然也冒出个不恰当的比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