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惊阙又捏捏她的手心,道:“上面没有婆母与祖母,没有需要你伏低做小去侍奉的人,你只管照看好我就成。”
没有婆母带着认人,夫君又是个瞎的,江颂月寸步不离地照顾,完全说得过去。
她答应着,走了几步,忽然想起谈婚事时闻人惊阙说过的府中阴私,便把这事问了出来。
闻人惊阙脚步一顿,停下步子,面朝她道:“我失明之后,明面上无人为难,可暗地里遭了些漠视与怠慢……有人想踩着我立威呢,等会儿你可得帮我撑住场面。”
这也没说清楚是什么阴私啊。
但他都这样说了,江颂月定是要答应的,礼尚往来,她也提要求,“过几日去我家,你也得在祖母跟前给我留面子。”
“那是自然。”
正说着,听见有人清声喊道:“玉镜!”
国公府广阔,两人从凝光院出来,过了两个园子两个阁楼,这会儿正在湖边走着。
江颂月听见声音转头,隔着假山与翠竹,模糊看见一个年轻男子,没瞧清他是冲着哪个方向喊的。
她看向闻人惊阙,低声问:“玉镜是谁?哪个族亲吗?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家有这个人。”
“你不知道?”闻人惊阙皱眉,随后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这话你可不许在人前问出,否则……”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口吻与江颂月说话,只说一半,未尽的话伴着意味深长的尾音消失,给人留下无限遐想。
江颂月心神一凛,从前听说过的各种阴暗污秽的后宅故事闪现在脑中。
她直觉该把这事问清楚,“是这个名字不能提,还是这个人?可还有别的相关事情?你与我说清楚,省得哪日我不知情再说错了话。”
闻人惊阙锁着眉头,欲言又止。
一看就是很严重的事。
江颂月心急,不及开口催他,假山对面的人走近了些,嗓音嘹亮道:“我远远瞧见两个人往主院去,就猜是你们小两口。玉镜,这位就是怀恩县主吗?”
“是。”
闻人惊阙先冲着来人点头,再俯首,贴近江颂月,低声道:“颂月,你若是冲着旁人问玉镜是谁,咱们夫妻可就闹了天大的笑话。”
他话音带笑,语气低柔,听得江颂月耳根发麻。
等他声音彻底消失,江颂月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被吊起的心提在半空,半晌没能出声。
第26章 月萝
江颂月与闻人惊阙携手去主院, 今日新妇初见人,几乎所有在京中的族人都会出现,越是靠近主院, 碰见的人越多。
其中平辈称呼闻人惊阙为五哥、五弟,长辈就如那个年轻男人一样,唤他为玉镜。
闻人惊阙,排行第五,小字玉镜。
江颂月一门心思准备迎接这深宅大院阴暗的一面,所有准备都做全了, 扑了个空,心里复杂的厉害, 都没心思应付闻人家多如潮水的亲戚了。
好在提早来的都是些年轻人,与闻人惊阙不太熟悉的样子, 说话很是客气, 瞧着像是旁支远亲。
唯一熟络点的, 是最早叫出闻人惊阙小字的年轻男人,说是个旁支堂叔,常年在外游历, 很少回来。
说是旁支,可多数人对他很是恭敬, 包括闻人听榆。
闻人听榆对谁都很温和,但温和与恭敬是有差别的, 至少面对别的旁支长辈,她没这么谨小慎微。
江颂月扯扯闻人惊阙的袖口,想悄声问他是怎么回事, 被他抓住了手。
恰被堂叔看见。
堂叔打趣:“新婚夫妻感情就是好,你侬我侬的, 手都舍不得分开。”
他说话直白,坐姿、饮茶的姿势很是随意,没有世家贵胄的礼数与仪态,与其余人格格不入。
江颂月不知如何应对,想将手抽出,闻人惊阙不许。
他道:“眼睛看不见,手里总得抓着什么才能安心。”
堂叔:“这倒是……你说你怎么就瞎了呢?老头子在你身上耗了那么多心思,你瞎了,他得心疼坏了吧?”
江颂月听出一丝幸灾乐祸,她去看那位堂叔,发现的确如此,他连遮掩的意思都没有。
对这些传承百年的世家大族来说,爵位宝贵,可与家主的位置相比,就逊了几分。
皇帝也知如此,所以从不插手氏族的爵位承袭。
承爵的人未定,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国公府最出众的是第三、第五这两个公子,承爵的只能是他二人之一。
从前可能性更大的是闻人惊阙,而今是闻人慕松逊胜一筹。
他成了废人,辅国公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自该心疼的。
所以“老头子”是指现今的闻人家老家主,辅国公?
这旁支堂叔胆敢对他如此不敬?
再看闻人惊阙,他不甚在意道:“堂叔说笑了。”
堂叔嘴巴一动,又要说话,嬉笑声四起,是几位女眷带着幼童过来。
闻人惊阙侧耳听罢,道:“八妹,给你五嫂指认指认。”
旁边姿态端庄的闻人听榆立即过来,亲昵地挽起江颂月的手臂,将她往外带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