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苏娜无法确定,有多少骑士正守在帐篷外严阵以待。
或许他们只需要布维尔中将一声令下就会冲进来,到那时,无论是小玛利亚还是苏娜自己,都将被困死在驻地里,插翅难逃。
不过这样的可能性并不高。
苏娜盯着布维尔中将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想。
在边境驻地的驻防骑士没有明显变动的情况下,布维尔中将能够动用的骑士最多只有一千人,与新驻地的人数相差不多;而且,为了保证东西两个驻地的平衡与稳定,布维尔中将最多只会带几个心腹来这边,骑士不是消耗品,他损失不起。
但是,苏娜知道,她与玛利亚无论如何都不能杀布维尔中将。
无故枪杀一位中将,是毫无疑问的叛国罪;何况,那极有可能引发驻地哗变,带来难以估量的严重后果。
显然,布维尔中将也非常清楚这件事,并且,他很清楚苏娜也对此事了然于心。
局势似乎陷入了僵持。
布维尔中将孤立无援,苏娜与玛利亚投鼠忌器,他们对彼此都无计可施。能破局的,似乎只有双方的增援:谁先掀开帐篷的门帘,就是谁的胜利。
不,不对。
苏娜飞快地换了个思路:假如她是布维尔中将,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
——是让面前的两个人永远开不了口。
只要让自己和玛利亚永远沉默,剩下的任何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帐篷中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自然任由布维尔中将颠倒乾坤。
尸体是不会为自己开口辩解的。
就像尸体不会泄露那些还未见天日的秘密一样。
所以,或许可以由此推断出,布维尔中将身上未必没有后手:匕首,骑士剑,甚至另一把火铳?
他的平静,只是在等待机会——等待手握火铳的玛利亚分散注意力的那个瞬间,他就能安全地先除掉玛利亚,再除掉手无缚鸡之力的苏娜。
现在的布维尔中将,非常想要一个破绽。
那么……
“玛利亚,铜炉边有一捆绳索,把它拿来。”苏娜慢慢地接过了玛利亚手中的火铳,对小修女吩咐:“你应该会使用绳索,对吧?”
玛利亚点了点头。
她警惕地面向着布维尔中将的方向,侧身向铜炉的方向走去。
随着小修女离铜炉越来越近,只剩苏娜手握火铳站在布维尔中将身边。
苏娜垂着眼睛,拢了拢白色的长袍,绕到布维尔中将身后,慢慢地俯身,枪口无限逼近中将先生的太阳穴。
而此刻,布维尔中将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那个小修女的身上。
他唯一的失算就是,没能预料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姑娘竟然拥有如此强大的格斗水平,她必然经过某些专业训练,但无所谓,他不会给她第二次冲过来的机会。
至于那位站在身后的医生小姐?
如果不是怕她在惊吓之中失手走火,布维尔中将甚至没打算将她放在眼里,这样的年轻女人实在太容易对付了,不要说杀人,大多数见到血液都会晕过去。
那样细嫩的手指,真的扣得动扳机吗?
布维尔中将眯起了眼睛。
他的右手还处在麻木与剧痛中,但没关系,他的左手仍旧灵活。
他紧紧盯着那个黑袍的小修女:
小修女靠近了铜炉,布维尔中将的手臂慢慢挪动;
小修女伸出了手,布维尔中将的手碰到了腰甲的边缘;
小修女弯下腰,捡起了那捆绳索——这就是她的反应能力最低的时候!
布维尔中将打算立刻掏出腰甲下的备用火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枪解决掉眼前的麻烦。
但他只听见了“咔嚓”一声。
很清脆,在他的耳边或者是身体里响起——
然后,布维尔中将感觉不到他的左臂了。
他惊愕地望向自己身侧。
一只漂亮且白皙的手将他的左臂拎在半空,细嫩的手指像花朵似的张开,他的胳臂就像是沉重的沙袋一样,无力地从半空掉了下来。
那只素日有力的左臂此刻只能耷拉在身侧,手腕以奇怪的姿势弯折着,无力地拖在砂石地面上。
布维尔中将后知后觉地回过头。
那位美丽的医生小姐正将火铳挂在指尖,对他露出一个近似神圣的微笑。
接着,医生小姐向他的右边走了几步,以布维尔中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速度,扯起他的右臂温柔地一提——
“咔嚓。”
他的双臂非常利落地与身体失去了联系。
脱臼本身倒算不上十分疼痛,远不如那个小修女踹在他肚子上的一脚,但却让布维尔中将预想的全部反击计划化作泡影。
直到这一刻,布维尔中将才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他犯下了最低级、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他太轻敌了。
无论是那个看似无害的小修女,还是这个漂亮的年轻医生。
连续两次轻敌,让他在无知无觉间丢失了全部主动权,从举枪的猎人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猎物。
不,眼前的局面倒也不算完全无解。
他的几名心腹骑士还守在帐篷外,那些骑士们的肩带上挂着标示爵位的徽章,远不是新驻地这群平民有资格抗衡的。
只要布维尔中将给他们一条命令,他们就能立刻拔刀杀尽挡路的西驻地骑士,闯进帐篷里结束布维尔中将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