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怔怔看她。
周双说:“你没有错,错的是巫山月,是经纶堂,是那些动手的人,是幕后策划的人,他们不该拐卖孩童,也不该滥杀无辜。”
“你承诺救她,这件事你一直在尽力做,那你就不用再为此自责愧疚。”
“星期二的苦难是他们造成的,不是你。”
孟瑾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不是。”
周双很好说话:“我哪里说的不对吗?你可以反驳。”
“我是因为她才……”孟瑾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因为刚才已经反驳过了。
周双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可常年的愧疚不是几句话就能开解得了的。
她也没想几句话就能开解人。
周双叹声说:“你们好像都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
孟瑾:“你们?”
周双点头:“你和师兄。真是奇怪,此前师兄也不认识我,对我自然没有义务,但师兄好像也在自责没有早些找到我。”
孟瑾心里有些不舒服:“他会对你自责?”
周双点头:“师兄是个情绪很内敛的人,如果某种情绪被发现,那说明已经很深了。”
孟瑾:“那你对他……是怎样的看法?”
“师兄?”周双疑惑,见他点头后歪着脑袋思考,“师兄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也不是说师姐和小师兄不好,就是那种好有些……偏执。”
这些话周双没对任何人说过。
之前她只是有些模糊的感受,确切体会到这种偏执是在师姐说师兄为她做的一切后。
偏执本该是会让人害怕、避之不及的。
“但师兄是特殊的。”
周双说这话时神色很平静,孟瑾却平静不了,周双预见柳不归不好的一面还坦然接受,可如果她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呢?
他只觉得前方道阻且难。
就这样,两人在“周双是星期二”这件事上保持着即将挑破但又没挑破的状态。
周双是觉得自己没有那段记忆,那么她就还不算是星期二,毕竟那些承诺、逃跑经历她都不知道。
而孟瑾是觉得,周双不想点明自己是星期二,是因为那段记忆太过难堪,令她不愿回首,所以迁就着她也不说破。
经过这一夜的交谈,两人关系大大缩短了。
在周双眼里,两人成了交换秘密的小伙伴,自然就亲密起来,在孟瑾眼里,周双是星期二,还是贺知意交付给他的嘱托,是值得他豁出性命也要努力让她平安开心的人。
而宋岸看着一夜过去关系亲近不少的两人,沉默地将青花瓷瓶递给周双,眼里带着眷恋道:“就此别过。”
三人在此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离开。
周双要找的贺家在北方的奉城,奉城距离旌城不远,他们沿途走来听到太子醒来,同时边境传来大胜昌夷的消息。
有人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到处都在议论,说太子时祥瑞之体,被昌夷的煞气冲撞才陷入昏厥,传着传着也来越离谱,甚至说什么太子在梦中助战场将士杀敌才这么顺利。
孟瑾有些担心看向周双,却见她盯着不远处的老槐树。
树下有个小木摊,一个长须老人家正在烧糖,没一会儿就挑起一团用两根小木棍搅来搅去,暗棕色粘稠糖汁瞬间变成缠在一起的雪白糖丝,前面三个小孩惊叹得哇哇叫,老人多加了根棍,让他们边吃边玩。
孟瑾问:“想吃?”
周双眨眼:“我请你吃。”
孟瑾失笑点头。
周双过去付了钱,低头认真看老人动作熟练地烧糖绞糖,拿到手后用一根木棍绕了些糖丝让孟瑾尝,完了他点头说:“和别的糖不太一样,你试试。”
周双没着急尝,而是捏着两根小木棍绞着玩。
孟瑾转过头问整理摊面木棍的老人:“老人家跟您打听个事,您听过贺家吗?”
老人睁着双目望来:“十年前的大事,闹得满城议论,怎么不清楚?”
孟瑾从摸出一两碎银放在老人手里,问他:“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端详了会儿银子,然后声音苍老道:“贺家啊,我记得就在那个方向,偏得很,方圆百里只有他们一家,不过修仙的仙气飘飘,都喜欢安静。”
“十几年前吧,贺家有个叫贺莲的女娃,本来修仙修得好好的,突然要跑去后宫做什么莲妃,但贺家上下好像对这事都不赞同,当年贺家主都要将莲妃逐出家族,但她生了个好儿子。”
周双说:“九皇子。”
老人连连点头:“是九皇子,说是这皇子将来在仙途大有出息,让贺家主都不忍他流入皇室,就让莲妃继续留在贺家,但九皇子三岁后必须待在贺家。”
周双却明白,是因为小师兄的“韵”很强。
老人低叹了声,继续说:“但好景不长,皇上对莲妃宠了一段时间,不多久又宠上陈家的女娃,莲妃最终在后宫郁郁寡欢死了,只留个五岁小儿,一年后贺家被人寻仇,整个贺家被杀,连个幼儿都没放过。哎,太惨了。”
“那地方偏,平时也没什么人敢过去,事发几日后才有人发现贺家没了。”
孟瑾问:“知道是谁干的吗?”
老人摆手:“仙人的事,我们哪敢查,就是贺家人的尸首都是城里官衙花了大价钱请人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