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岸倒是习惯这一幕,对面的罗夫人多看了几眼,孟瑾被这几眼看得惊觉自己做了个什么事,还是当着周双师姐的面!
他放下筷子略显不自在地轻咳两声,也没解释,转移话题问菜如何做的,然后开始聊自己走南闯北吃过的美食。
坐在首位的邯雪枝见了这幕,抬首望向谈笑自如的孟瑾,随后察觉另一道视线落在身上,她装没看到低眉用膳。
周双目光始终关注着邯雪枝,见她姿势优雅地用膳,真如传闻中的“毫厘”公主那般,行为举止精细如同精致木偶,再望向这些美食,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桌上唯罗夫人和孟瑾相谈甚欢,开始聊美食,又谈路上见闻,听到的传闻等等。
罗夫人道:“你们千里迢迢来看昌和,必然是有许多话要说,不如多待些时日,有你们陪着她我也放心许多。”
邯雪枝忽然放下筷箸,朝罗夫人道:“姨母,我吃好了。”
罗夫人笑道:“那你们慢慢聊,我去准备房间。”
说着她起身将空间留给几人。
罗夫人一走,孟瑾自觉走开,站在门口做守门人。
宋岸沉默地盯着腰间长剑。
那些不确定在见到她的那刻尘埃落定,她为什么突然消失,为什么寄来分手信,为什么说断情就断情,此时此刻,一切都有了缘由,她是昌和公主。
那些想问的已经有答案,他竟一时说不出任何话。
最应该开口的周双,却因为邯雪枝脖颈上不曾消失过红色细线而出神。
空气陷入长久的沉默。
最终还是邯雪枝率先开口:“小幼,不给我介绍下你的同伴吗?”
周双顿了下,先是看向宋岸,然后指着门口的锦衣男子说:“他是孟家孟瑾,一路上帮了我许多。”
孟瑾朝邯雪枝点头说:“师姐好。”
邯雪枝看着他浅笑,随后将目光转向宋岸等着介绍。
周双看出她装作不认识宋岸,正欲开口就被宋岸先一步打断,就听他冷然沉声问:“在下宋家宋岸,不知公主真名是什么?”
邯雪枝面色笑容不变,颔首道:“你是小幼同伴,既然此时作望青山二弟子,便唤我一声师姐或昌和公主。”
宋岸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是昌和公主还是邯雪枝?或者该叫你袭淇?”
邯雪枝:“宋公子说笑了。”
宋岸:“你究竟……”
然而对上邯雪枝弯眸平淡的笑,剩下的话就问不出口了。
他沉默看她许久,理解了她的意思,那些念头终于不再摇摆,只是一直下沉,落到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宋岸起身往外走,孟瑾担心他在昌夷地盘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也跟着上前,却见他只是出了门站在附近,抱着剑沉默静立。
孟瑾随手带上门,让里面的两人说话。
周双捏了下邯雪枝的手:“师姐……”
邯雪枝似没被宋岸情绪影响,柔声说:“能在山下看到你,我还是很高兴的,只是小幼,你不该来的。”
周双却道:“知道师姐在这里,如何我都会来。”
“来了,才知师姐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她说这些时视线不自觉又落到她雪白脖颈上,那条血一般的红线一直都在,她抿着唇忽然问:“缠丝是不是收不回去了?”
邯雪枝笑着夸奖:“小幼真聪明。”
可周双笑不出来,师姐说过,感觉到杀意缠丝才会显形,如果缠丝收不回去,就说明她的杀意从没停止过。
对谁的杀意?崇旌大军?还是身边的人?
周双问:“师姐,你会如何?”
邯雪枝被她担忧的目光逗笑:“缠丝是‘技’,不是病,放心,我不会痛。”
邯雪枝伸手帮她擦掉脸上灰尘,又看到她裂开的裙摆,那是周双为了方便走路撕的,她现在的样子不算干净,毕竟一路走来他们碰到的都是流民和废墟,外表也不能太好。
“先去洗漱,有什么等会儿再说。”
说完她又让人给宋岸和孟瑾安排洗漱和休息。
周双洗漱打理好后去找邯雪枝,被告知她和将士正在议事,被引入公主住处等候。
这座城是从崇旌手里抢回来的,城里还活着的百姓早走完了,只剩行军打仗的士兵,公主的住处是城主府中的一间,其他地方用来议事或办公。
周双见过望青山上师姐的房间,和她表现的性格不同,她的房间打理得很整洁,便是随手的东西也有专门的地方,那时她觉得师姐生活很讲究。
可这间屋子,周双只看了几眼就停住。
屋里布局十分对称,左边墙壁挂一副山水图,右边同样的位置就挂一副题字,每隔同样的距离一张花台,上面放着品种形状一样的绿植,再往前,乌木桌上的白瓷茶具整齐,花鸟鱼虫的水墨屏风,屏风后也是乌木白帐的床,就是足下地面也是乌木地板。
屋里只有黑白两色,所有摆置拿尺计量过般,方向距离一模一样,整个房间只有压抑二字。
唯一的绿色作为点缀,却因为外形修剪得完全相同,没有丝毫缓解,反倒更加压抑。
她心里闷闷的。
在来的路上,周双打听过昌夷,她听到最多的是皇室如何荒|淫无度,皇帝大臣四处网罗各色美女,大臣向上送女人,皇帝奖励赏女人,穷人家渴望生出漂亮女孩,富人家却害怕女儿生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