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赤霞喷薄着将天边,染成了一样颜色,宝马香车缓缓归府。
秋寒小心翼翼地垂着头,将人从马车中请了出来。
江桃里斜觑了一眼秋寒,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回去后依照惯例,她先是去梳洗了一番,等弄清爽过后,前厅也刚好到了用餐的时辰。
江桃里动作慢慢吞吞,想等着前厅的人用完饭才去。
但她没有想到去的时候,前厅还有一人坐在上边,手中捧着一本书正闲散地翻着。
听见声音,他抬了眼眸。
“过来吃。”
波澜不惊的视线落在江桃里的身上,她的脚步就挪不动了,脚尖微转朝着里边行去。
江桃里刚坐在上边,端起白玉青釉碗,就听见淡淡清冷的声音传来。
他似漫不经心地询问:“今日出去听戏了?”
陶瓷勺轻碰碗的清脆声突兀地响起。
想起今日的事,江桃里莫名不敢抬头,将脸埋下,尽量让自己看起不慌张。
“闲来无事出去听了场折子戏。”
“嗯。”闻岐策将视线收回来,平静的目光落在书上,指尖却隐约泛着白。
他不再开口问,江桃里也不想搭话,安静地吃着饭。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放下碗,对面的人也放下了书,而书却一页未曾翻过。
空气隐约浮着头皮发麻的滞留感。
“你想听,其实府中也可以养。”闻岐策缓声地说着。
江桃里不自在地点了点头,掩饰般地伸手舀了一勺莲子汤,忽然又想起了那夜无意闯见的事。
她犹豫要不要开口。
木婉儿是太子亲自带回来的,且对他还有恩。
如今太子府上下,都对木婉儿好评如潮。
自己若在此时说起,恐会落得个善妒的名声。
但,她以后都不会再用江二小姐这身份,这些名声于她也无用。
倘若木婉儿真是带着目的前来,若出了何事,她也难安心。
“殿下,昨夜我无意间撞见了木姑娘,看她一人拿着东西行在后门,似见了什么人。”江桃里犹豫再三还是对他说道。
闻岐策头也没有抬,轻‘嗯’了声,似根本就不在意。
江桃里微抬眸窥视,对面的人菩萨低眉般的将视线落在书上,清冷淡淡,遥不可触。
或许他根本就不在意。
江桃里的心沉淀了些许,端着莲子汤温吞地饮完放在桌子上。
“殿下若是无事,我便下去了。”江桃里眼中浮起困倦,持着素帕拭唇。
太子都不在意,她便更不在意了。
闻岐策掀起薄薄的眼皮,眼窝深邃,见她坐在铜色羊角灯下乖乖巧巧的模样,眼中的清冷也淡去了。
他点了头将人放了回去,然后再次拿起桌面上的书看着。
烛光明灭,将那金相玉质的斯文,映照得忽明忽暗。
无人瞧出他此刻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么。
江桃里烟柳细眉轻颦,往院子边走边暗忖。
她有些拿不准,太子是不是故意在那处等着她。
还有那说的话,也隐约有些古怪。
还不待江桃里想明白,等推开房间的门,差点险些以为自己畅想过头,出现了诡诞的幻觉。
“怎么脸都白了?”
楠木案上如雪般白的宣纸铺满了,右角紫檀嵌琉璃羊角灯正蕴蕴散着柔光。
而光下的人冷峻轮廓,嘴边噙着的笑一览全无,一身玄色绸丝长袍,束之玉冠。
江桃里看得呼吸一滞,差点忘记今夕是何年。
她茫然且僵硬地扭头,身后灯火通明地燃着。
闻齐妟乜斜着眼瞧去,见她忽然往后望,还一脸不安的模样,脸上的笑倒是真实了几分。
他放下了手中的宣纸,抻了衣裳站起来,开口逗趣道:“今日你出去听戏了?”
就、就是这句话!
江桃里身躯一震,她感觉自己好似产生了幻觉,头更晕了,握在门上的手泛白。
刚才好像在前厅见了同一人,也听见了同一句话。
“闲来无事去听了一场折子戏。”江桃里僵着脸讷讷地重复说着,然后头重脚轻地朝着里面走去。
她大约是没有睡醒。
不然太子怎么跑到了她的前头,先一步在房中等她。
闻齐妟弯唇笑,眼尾一抹懒散的春色,朝前走一步,眼前的人瞬间便往后退,神情染着莫名的警惕。
很反常。
他停了脚步,上挑着眼尾带着细微的打量。
“这是怎么了?我是洪水猛兽吗?”言语三分侃意。
江桃里闻言转身瞧着眼前的人,试探地说着:“殿下,接下来是想要问我想听,可以在府上养戏子吗?”
“这话从何说起?想出去就出去,难道我还会囚着你吗?”闻齐妟双手抱臂斜依在木架上,半耷着薄薄的眼皮,烛光微摇曳着,殷红的唇微微上扬。
“所以……你为何会觉得,我会说这样的话?”
叮咚一声。
平静的湖面被扔了一块石子,波纹晕开一波一波,怎么都无法平静。
为何会觉得,自然是因为亲耳听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