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良乃卫宣王的人,太子此番大动作,大约是连根拔起了不少的暗钉,听闻圣人已经有心要卫宣王前往封地。
所以他们也要对太子下手。
江桃里即便不知里面的是何物,大概也能猜出几分来。
思此,她小心翼翼将书信,藏在了矮案上锁的盒子中。
不管这封书信里面写了什么,都不能如江元良所愿放在太子书房中,比起江元良的承诺,她更加愿意信太子。
自从将书信藏了起来后,江桃里忐忑地等了几日,后并无事发生,但仍旧不敢放松警惕。
朝中的是如何情形她暂且不知,但太子却在一连多日未回府,终于是累倒了。
身为太子妃理应照顾太子。
香炉袅绕燃起,清雅的香压制住了屋内的一股血腥味,只余下苦涩的药和熏香。
江桃里坐在床沿边上,垂着眸,手中不断搅动着的褐色药,思绪却飘远了。
她在想太子不是病倒的吗?为何会有血腥味儿。
“药。”床上斜倚躺的人眸光沉沉,平静开口。
江桃里闻言回神了,将手中的药递过去。
床上的人却没有接过来,正直勾勾盯着她看。
他穿着清雅雪白寝衣,脸上虽有病容,但多了几分缥缈的出尘之意。
那眼神平淡异常,江桃里捧着碗的手抖了抖。
她将碗放在一旁,试探性地伸手去扶他,手刚触及就犹如千针扎来,瞬间就要收回去,却倏被攥住。
“扶孤起来。”
江桃里垂着的眼睫颤了颤,心狂悸,待他松了手将人扶了起来,便犹如受惊般收了回去。
一个连无意间坐了他轿子,连那些所有东西都要拆卸的人,现在却主动碰她。
江桃里将手收回来后,捧着白瓷碗欲盖弥彰地搅着,借着碗勺碰撞声,掩饰了自己跳得不正常的心跳声。
搅和一阵后,她才想起来药还没有给他,僵着手将碗递过去,声音低柔:“殿下,可以喝了。”
“烫。”
他垂眸看着她的手,脸上并无起伏,似陈述事实:“疼。”
一共两个字,字字砸得江桃里心慌意乱,胸腔似有麋鹿哐当乱撞。
“殿下如何受伤了?”江桃里为了掩盖自己频频异常,目光落在他的胸膛上,因为穿的是白衣,所以现在隐约透了一丝血迹出来。
闻岐策顺着目光看去,浓密的眼睫垂下洒下一层阴影,声无起伏,平静道:“那夜在清涧寺遇见了刺客中了一剑,迫不得已才装病。”
江桃里听颤了瞳孔,视线落在上,似自心间蔓延一丝疼意,似感同身受般:“殿下可疼?”
闻岐策说完后掀开眼眸,乜斜她泛着秋水波纹的杏眸,嘴角微弯:“之前疼,现在不疼了。”
不出意外陶瓷碰撞的声音清脆地响起,伴随着不平的呼吸。
江桃里险些江碗丢掉,稳住心神后,她不敢回声,佯装认真搅着勺散热。
床榻上的人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不曾离开过。
今日江桃里穿了一件桃粉衣裙,乌发半挽,颈上戴了一串白玉珍珠,衬托雪肌耀眼,乖得让人一眼望进了心间。
江桃里已经搅和半炷香的时间了,连碗都已经被掌心捏烫了,他还是没有喝,每次递给他,看一眼后就抛出一个字,跟存心为难她般。
但江桃里观他玉面上丝毫情绪,一时也拿不准他是何意,同时心中也忍不住疑惑。
难道真这么烫的吗?
“真的烫,你尝尝。”似是察觉她的心思,他开口道。
江桃里搅动着碗中的药,下意识低头尝了一口,冰凉的苦涩争先恐后地传来。
根本就不是烫,是苦的。
江桃里的脸色突然就变了,苦得她胃痉挛,耳边响起了一记笑。
她小脸皱成一团看过去,床上的人本该是清雅出尘,此刻眼中却带了华光,一时之间忘记该说些什么。
他眼中含笑,五官本就精致似精雕细琢,因甚少展颜笑,现在那几分距离感瞬间消散了。
“应该不是烫的了,放在一旁罢,孤一会儿就喝。”他正经道。
江桃里还满口苦涩,但观面前的人笑得正欢,这才忽然意识到,他一直在逗自己。
一向正经的太子,原来也会犹如稚童般逗人,她心中升起莫名的涟漪。
“生气了?”闻岐策掀眸看着一旁的人,被欺负了也不吭声,甚至连一丝恼怒也没有露出来。
江桃里抬眸看着他,诚实地摇头。
“为何不讲话,也不生气?”他似疑惑的头微歪,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似要找出几分想要的神情。
他这话问得有几分怪异。
江桃里眨了眨眼,遂问道:“殿下希望我生气?”
“那倒也不是。”他脸上的笑敛了几分,侧过眼眸继续道:“只是觉得你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似乎挺有趣的。”
“玉软含羞合,秋棠不及三分秾色。”
或许只是无心之言,江桃里却听愣了,在对方转眸回来时慌忙站了起来,手无意间碰倒了一旁摆放的药,褐色的药沁湿了粉白裙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