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桃里还没有讲话,一旁的玉竹也开了口:“如此说来,奴婢记得盛京南郊的坊主,不知用的什么法子,那边的荷花向来盛得早,早晨殿下好像就去了南郊。”
所以在门口遇见并非是偶遇?
江桃里目光落在上面,眨了眨眼,片刻眼中闪过了然,除了他旁人也不敢随意进房间了。
不免在心底再次为这位太子殿下的古怪性子,添了浓重的一笔。
不过。
她走过去坐在案上,单手支着下巴,明眸善睐,伸手拨了上面还染着露珠的荷花,粉白的指尖被洇湿了。
原本那心中的萦绕的委屈,好似在渐渐消失。
江桃里第一次被人这样哄过。
秋寒和玉竹见她眼中的愁容散去,相视一笑,默默地出去了,没有再打扰屋中人的思绪。
都暗想,太子妃和太子之间的龃龉该散了吧,没有想到表面霁月风光、不着尘埃的太子殿下,哄人倒是别有一番章法。
江桃里看了一会儿瓶中的荷花,才敛了眼中浮起的笑,嘴角降了下来,没有再看一眼,摊开了桌上的字墨。
她已经不再会产生那样不该的念头了,横在两人之间是越不过的一条湍急河流。
……
屋檐顶上鸱吻叼水珠,湘庑游廊,不似正院子那般精致,随处可窥见草木假山石,廊中水榭皆有盛装丽服侍女嬉笑捧物而过。
书房禁地向来安静,外间的热闹传不进去,里面皆是冷意。
檀香木架上镶嵌打磨光滑的玳瑁,有人倚在上边正瞧着手中的小册子,忽地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出声。
并非以往的嗤笑,所以使闻岐策抬起了眼眸,平淡的扫了一眼赖着不走的人,脑海划过一张娇媚的脸。
闻岐策转了手中的笔,轻敲了桌上的砚,发出清脆的声音,“看见我头顶的是什么吗?”
终于从写满的小册子后面露出一张面具,抬了抬精致的下颌,目光掠过上方的‘静’字,叠了手中的东西贴身而放。
他还当被发现头顶有顶颜色鲜艳的帽子呢。
这样的动作也引起了闻岐策的留意,开口问道:“你方才看的是什么?”
细想来他手中的小册子,似乎隐约有些眼熟,一时忆不起何处见过。
架子上的人懒散地抬眸,将手搭在上面指了指他的头顶。
闻岐策:“……”
不一会儿,下人小心翼翼地抬着,写着‘静’字的牌匾往外面走去,屋子里很快恢复了安静。
端坐在案上霁月风光的人,冷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人道:“你方才拿的是什么?”
闻齐妟弯眼看他头顶光秃秃的梁罩,然后漫不经心地道:“从小嫂嫂房中无意捡到的打架图,没有想到她竟喜欢这样的。”
话音落尾似有轻蔑又似有古怪。
他没有想到江桃里夜里会看这些东西,本是觉得可笑,可现在看着对面的人,他忽然又觉得没有什么好笑的。
学这些是为了谁不言而喻。
以往他也是这样称呼的,可这次闻岐策却感觉小嫂嫂三个字,似被他含在唇舌间带着莫名的黏糊。
“你去她房中作何?我已经说过了,以后无须你再扮我前去。”闻岐策不自觉地皱起眉峰。
自那日他用自己的身份将人吓成那般,就已经明言过。
闻齐妟听出他平淡的语气中暗含的情绪,耸肩道:“我可没有用你的身份前去,去的时候人都没有见到。”
一听没有见到人,闻岐策心中的不适才淡去,轻‘嗯’一声,然后端起了桌上的卷宗继续看着。
看几眼忽地又想起来什么,他又道:“你去房中做何?难道不知女子闺房不能乱闯吗,更何况那是你……”话止住。
“呵。”闻齐妟双手抱臂,睨了一眼讲话止一半的人,接着道:“更何况那是你……嫂嫂。”
“可是真的吗?谁家的嫂嫂大婚是小叔子迎接,堂也是小叔子代替,甚至洞房……”也是。
竹木的卷宗碰撞在镶嵌玳瑁的架子上,将他后边的话打断,然后滚落在地上缓缓展开。
闻齐妟低眸看着脚边的卷宗,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方才调侃说笑的心思也无了。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卷宗,几步上前放置在原地,继续道:“所以,你是真的想她当太子妃?”
“别忘记了,她多次逃婚,心中是有人,那日的春日宴上还。”话音忽地峰回路转,语气颇为古怪道:“心念着旁人。”
“最主要的是,她是我定下的人。”
闻岐策伸手接过尚未看完的卷宗,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清冷依旧,似不染世俗尘埃的神佛。
“并无此想法,以后你不必再来了,关于之前的事,孤已经替你向她道歉了,此事就此揭过。”
最好如此。
闻齐妟冷恹地瞥一眼面无波澜的人,指尖轻捻,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引至正题上。
“今日我在外面寻到了一个小物件儿,瞧瞧是真的假的。”
一枚铜钱被抛掷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顷刻被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