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能上大学的话,以后卖的价钱会更高,一定不会亏本的。”
阿明听不清电话里说了什么,只看见孟昭延陡然合起手提电脑,起身往贵宾室外走,他以为有什么别的安排,亦步亦趋跟在身后,谁知人直接迈入廊桥,步调匆促,不比往日从容。
“舅舅,您和我说这些,我会怀疑自己选错了的。”
冗长的透明廊桥,两侧玻璃面被雨水打成天然的视野屏障,唯有在云层中辟出的刀锋状的闪电,照得天空亮如白昼那瞬能提醒众人,此刻天气有多恶劣。
“我当时如果把她带走,也不一定保护不了她,她就不用在这种……环境下长大。”
他甚至不想称之为家庭。
虞伯棠没有评价他所言之对错,把铺垫这段话的目的点明:“过去的都过去了,小程是个很懂藏,或者说很会骗大家的女孩,她装听话,骗自己父母骗了六七年,不想让你知道的事,骗你骗到现在,要跑,又随时把朝月和小乔骗得团团转,她学弟说她会好起来……”
“你怎么能保证,小程没有骗那个学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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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吃了吗?我昨晚走之前给你调好了蘸料在冰箱里,你自己放点水把馄饨煮开了就能吃了,我想了下,我晚上还是上来吧,鸡翅都腌好了,不做可惜了。”
施安松开语音键,把这条三十秒的语音条发出去。
发型师两臂一抻,展开宽大的围布准备给他揽上,施安连忙发出第二条语音:“去下江市的车票还有船票我都买好了,你别买了,那个岛坐船四十分钟就到,我晚点顺便把晕船药带上来,免得到时候你晕船。”
Tony拈着围布两角干站在那,还以为客人好了,动作微动又及时收住。
那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明天周日,我给你收行李吧,周一出发,去三天哦,你要不想回来的话我们就接着去别的岛玩,好了好了我染头发啦,有事给我打电话。”
施安深吸口气,把手机揣回兜里。
先剪后漂再染,一套繁琐流程下来,折磨得他昏昏欲睡。
他其实很讨厌长时间不能动的补染过程,这头发能坚持染两年,不外乎那一眼。
篮球赛上,程曼尔在人群中,视线紧紧跟随如蛟龙游走在攻防中的他,不知是因为他本人,还是因为那头堪称全场焦点的灿烂金发。
但施安记住了她眼中只有他的那一眼。
后来替星球旅行出镜接受采访,又有不少网友夸他是天选狗塑之人,不止是因为相貌,连展露在人前的个性,都符合网友心中对狗塑的幻想。
只不过程曼尔从没有提过,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在意。
再后来,他想让这头赚足了回头度与吸引力的发色,来帮自己变得更加耀眼。
直到她能看见。
下午三点半,施安坐得腰酸背痛,发型师大发慈悲让他走一下动一动,他见语音条石沉大海,便尝试拨出电话。
对方无应答。
四点钟,施安又请求等一会,结果同样,直至五点钟,他终于彻底坐不住了,催促发型师稍稍快点,因电话一如既往无应答。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了他。
比三年前得知程曼尔要做遗产公证,或者知晓她病情,哪怕是她营养不良到昏倒在地,都没有这一次,来得让他失措与害怕。
不是……一切都在好起来吗?
五点半,施安提着失掉节奏的脚步,在静寂的长廊里跌撞着奔跑,钥匙在手上滑脱了两次才终于对准锁孔,拧开房门——
墙角小桌上,由一张纸盛起来的烟灰,被这股向内的强大气流吹得四散纷飞,犹如冬季最后一场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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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国际机场的跑道上,一架湾流G550平稳降落,缓速滑向远机位,那里早早候着一台黑色宾利,准备接待那机上唯一的乘客。
这趟堪称赌命的惊险旅程,其实称得上赌的,是在澳大利亚起飞,穿越雷暴云层那一小段。
气流垂直运动让飞机产生强烈颠簸,这是机上人员体感最危险的时刻,而机身上那小小的腐蚀洞,也是飞机爬升遭遇过雷击的证明。
但只有Kearney知道,他们是幸运的,没有遇到那难以预料的风切变。
还没来得及庆祝,刚从机长室出来的Kearney就被老板的面色吓得倒退半步,撞上了紧随其后的副机长。
“有消息吗?”
“没有,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孟昭延眉心深蹙,规整的领带不知何时被拧得微松。
“落港城了,半小时后到。”
没有直接落宁城,是因为那边天气急变,航班延误,上千架飞机的紧急调度中,空不出跑道和机位给他们降落。
但还有直升机。
不知做了什么安排,空管部门的审批回复与停在港城某座房产的直升机同一时刻到,刚经历了十二小时长途飞行的Kearney还热着手,又被迫握上了直升机的操纵杆。
起飞前检查完毕,Kearney扭身,胆颤心惊地请示:“落、落哪啊Boss……”
宁城有好几个停机坪呢。
男人没有回答,深邃瞳仁倒映出夜色渐深下的延绵雨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