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陆沉风倒在了地上,一身白衣被血染透。
他扯了扯唇,自嘲一笑,血从唇角溢出流入脖子,眼泪从眼角滑落。
泪与血相融,刺痛了姜音的眼。
她不忍再看,明知这男人或许仍是在做戏,仍是在算计她的心,她还是心疼了。
她足尖一点跃上枝头,借着力道飞身离开,如青鸟融入夜空。
陆沉风躺在地上看着她远去,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条黑渊里的蛇,仰望着天空飞翔的青鸟。
她这一走,再也不会有人摇着他手臂软软地叫一声“夫君”了。
第025章 (修)
“快, 快去把许大夫叫来!”苗武近乎于吼的喊出声。
他嗓门本就粗,一旦大声吼,就更粗噶了, 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拉动的声音。
张山匆匆往外走,裴炀急忙把人叫住:“且慢。”
他淡定从容地嘱咐道。
“派个机灵些的悄悄去把许大夫叫来,再安排人进宫去请太医,请太医的声势要大, 多请几个。”
陆沉风躺在床上,清晰地听着裴炀的声音。
他掀开眼皮, 沉着冷静道:“太医来过后,把我重伤不治的消息传递出去。”
苗武听得脊背一麻, 缓缓转过身看向躺在床上浑身是血的陆沉风。
“大……大人您没事?”他都要吓死了, 还以为陆沉风真的快不行了。
陆沉风扯了下唇:“看着唬人, 没伤到要害。”
话虽如此,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 剑尖离他心脏只差半寸,指甲盖大的距离。
生死一线之间。
他承认自己是在赌,那一刻但凡姜音手抖一下, 或者真的是在骗他, 他当场就交代在那儿了。
其实早上起来, 他穿了金丝软甲的。
下朝回来后,他便脱了, 犹豫了一阵又重新穿上,之后再脱,再穿, 如此反复折腾了十来回。
最终他没穿,甚至特地换了一身白衣, 连绣春刀都没带。
裴炀和黎江都劝他,让他穿上金丝软甲。
但他始终没穿,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拿命去赌一场,为的是什么。
可能就是为了看她临走前,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慌乱,仅此而已。
……
京郊,乱坟岗。
月亮被云层半挡,透下冥冥之光。
乌鸦从枯树上飞出,哇哇叫着,阴森瘆人。
姜音垂首跪在地上,腿边是一节光秃秃的骨头。
她一动不动地跪着,有只蚂蚁爬上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爬来爬去,她绷紧了手,连身子也绷得紧紧的。
在她身前站着一个头发半白的男子,男子身量不高,较之寻常男人要矮上许多。
他戴着面具,只露出红艳薄削的唇,以及那双寒意森森的眼,像只厉鬼。
“为何要自作主张?”男子声音尖锐刺耳,隐含着愤怒,“我让你对他使用美人计了?”
姜音垂首恭敬道:“我只是想为门主分忧。”
“分忧?”男子讥诮道,“是为我分忧,还是你真的对陆沉风动了情?”
他一脚踢在姜音肩头,将她踢翻在地。
姜音爬起身,继续跪着,语气镇定道:“属下的确是为门主分忧。”
男子伸出苍白细瘦的手,两指钳住她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啧,一晃眼,小姑娘都成大姑娘了,不听话了。”
姜音神色平静地抬着头,任由他打量,眼中无波无澜,如一潭死水。
“大姑娘,懂得思春了。”男子阴阳怪气地说着,手背轻蹭着她的脸。
姜音不说话,强行压下心底的恶心感,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般任他把玩。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绝不能功亏一篑。
“起来吧。”男子直起身,两指在袖子上蹭了蹭,满眼嫌弃。
姜音站起身,仍然低着头,不与他对视。
男子淡声道:“明日天亮后你便赶去台州府,暗中保护宁王。”
姜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男子声音陡然一冷:“有疑问?”
姜音躬身拱手道:“属下没有。”
男子拍了拍她肩:“好好守护宁王,春香楼和玉景坊之事,我便不再追究。”
春香楼、玉景坊和集贤斋,这三处便是昨天陆沉风捣毁的月门在京据点。
“门主,属下……”
姜音想要解释,男子打断她的话。
“你是为了保命,不得已才向陆沉风透漏出了在京据点,情有可原,这次就不怪你。”
姜音恭敬道:“多谢门主信任。”
但她清楚,门主根本不再信任她,让她去台州保护宁王,只是个幌子,或者说是拿她在钓更大的鱼。
门主真正效忠的人,应该是思陵那位。
锦衣卫指挥使陆沉风死了。
消息一出,便如长了翅膀般传遍整个京城。
“什么?陆狗贼死了?”
“真的假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陆府门外白幡都挂出来了!”
陆沉风虽然常年住在锦衣卫衙门,但他在京城是有房子的。
他三年前便买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与锦衣卫衙门只隔了两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