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林子毅很快就被他爹瞪了一眼,闭嘴了。
有了这一句定心丸,气氛轻松活跃许多,虽然林子毅不敢再造次,但身为主人的小澄还是让人设宴,留大家一块儿用膳。
午宴过后,萧景昭就去了皇宫,正式册封太子有繁琐的仪式,宫里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
果然,萧景昭一进宫,就被皇帝请了过去。
“昨天你递交的奏折我看了。”顾墨廷道,“虽然你擅自把尚方宝剑交给了其他人,擅离职守,但平缴西南、活捉逆贼首领有功,赈灾也完成得不错,因此我也如约封了你太子。”
萧景昭听着,不动声色。
久别重逢的皇家父子,比外形更像的是神态,谁的脸上都没露出丝毫父子间的亲近依赖。
“这位沈家姑娘赈灾有功,朕欲意封她为县主,你意下如何?”
萧景昭刻意让沈玉如主持后续,就是为了她能得到封赏,往后在京城,能更有底气。
但此时,他并未立刻欣喜地谢恩,面色仍旧淡淡的。
顾墨廷这时才有了点兴致似的,认真打量起他:“你是因为朕没有立刻赐婚不满?朕既然答应了护国夫人,就会说到做到,只是太子侧妃,总不好跃到太子妃前头去。”
萧景昭猛然抬头,直视他。
顾墨廷没有因为他敢直视自己而不满,反倒挑眉:“怎么,若是你想毁了这桩旧约,朕也能去替你摆平。”
“我从未想过,会有她以外的妻子。”少年一字一顿,目光格外凌厉。
龙椅上的人却恍若未闻:“你是要娶画屏报恩,还是在京城贵女中另选太子妃,都随你。”
萧景昭:“若是如此,这太子不当也罢。”
顾墨廷:“张承宇还瞒了些东西,这几日你继续审问。”
萧景昭头也不回,兀自走出了宫殿。
这日午后的阳光很好,他走在宫闱里,暖洋洋的温度洒在他身上。
他却好像感觉不到这份温暖,反而想起从前在采桑村的日子,这时节,阿妧该闹着等旬休要去赏菊了。
直到此时,他才更明白,在她关于未来的设想中,只在那一个小村子里生活,是多么奢侈的美好。
萧景昭青石板的道路上,迎面碰上几个太医,见了他迅速跪下行礼,高呼“殿下千岁”,在他没有注意的一路上,小太监和小宫女早已跪了一路。
他这才回神,让大家起来。
“殿下是去探望护国夫人?”太医说,“昨夜的药,确有神效。护国夫人已经平稳许多,再过不久,应当就能醒了。”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就往萧娘子如今养病的宫殿走了。
萧景昭微微颔首,继续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萧娘子如太医所说,还在昏睡当中,当呼吸已趋平稳。
他挥退宫人,静静站在萧娘子床头。
萧景昭记事很早,所以能记得,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家里真的很穷很穷,穷得他怀疑,如果没有隔壁沈家接济,他们母子两个会一起饿死的程度。
可是即便那样,萧娘子也对他很好,面对他时温柔慈爱的眼神,手把手教他武艺时想严厉又怕他受伤的纠结,熬夜刺绣换取家用时的疲倦。
正是这样的萧娘子,每当不经意间提起他的生身父母,总是语带尊敬仰慕,他才会这样,有所期待。
是他的父亲本就是这样的人,还是因为他当了皇帝,才成了如今的模样?假若他的亲生母亲还在,应当会与萧娘子所说那般,宠他爱他?
那么,她会同意自己与阿妧的婚事吗?
萧景昭握紧了拳。
他不敢肯定。
他对父母的全部幻想,其实不过是一种,源自于萧娘子的衍生。
所以也有可能,他们与萧娘子,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人。
萧景昭又悄悄离开了宫殿。
他踏出殿门时,床上的人却慢慢睁开眼,朦胧间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意识再模糊,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的身形如此落寞,还是后悔进宫了吗?
重新闭上眼之前,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要快些好起来,现在她还有要继续保护的人呢。
接下来几天,萧景昭都没再去将军府,但将军府从不缺客人,以前是画屏常来看望林子毅,现在来的人,又多了个萧安。
画屏说,萧景昭现在忙着审犯人,也不知是什么事,张承宇死守着不肯说,天牢里正在用酷刑,但又不能让人死了,总之血腥得很,萧景昭不来,应该是怕吓着她。
沈玉如很能理解,要是可以,她确实不想接触什么血腥的事。
她在将军府里的日子也相当繁忙,爹和外祖父时不时会考较一番她的学问,倒不是真要她学成什么女状元来,主要是想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二。她考上秀才这件事,仿佛他们能出去吹一辈子。
舅舅会问她,近来武艺是不是松懈了,剑招还记不记得,要是她哪里不对,他就口头指导,让她改正。
小澄发现他们在练武之后,也常常来加入口头指导的队伍。
她每天对着这两个伤患练武也就罢了,还有第三个伤患,萧安伤成那样了也不安分,天天纨绔似的让人抬着走,还要找她一块儿画画。